第 5 章

回家泡了許久的熱水澡後,朱佑睿感覺自己翻騰的心情平複許多,雨中發狂的那一幕彷佛已随風遠去,他甚至有了興致研究起按摩浴缸的構造。

他調出腦海知識庫的數據,對那幾個按鈕都試了試,激烈的水流打在身體各處,松弛了緊繃的肌肉,架上的瓶瓶罐罐他也逐個用了用,有的能在頭發上搓出泡沫,有的能潤澤肌膚,有的還能在水裏化成一顆顆泡泡,将人整個淹沒。

他像個孩子般好奇地擺弄身邊的玩具,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愣住。

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歷史無名的遺憾、回不去的憤惱,他竟似都抛諸腦後了,反倒對這世界的一切饒有興趣。

難道是因為……

朱佑睿目光一沉,想起雨中那個緊緊擁抱自己的女人。

“程思曼。”他低低地念着她的名。

她說,他不妨将自己當成一只空杯子,從前的水倒掉了,以後再重新裝滿。

她說這世上的事情有好有壞,換個角度想,也可以海闊天空。

她說,他不是一個人,她會陪着他。

在他的記憶裏,從來不曾有人對他說過這些話,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她還緊緊地抱住他,用那柔軟的小手一下下拍撫他的背安慰他……

“不知廉恥!”朱佑睿低聲斥罵。即便是他在郡王府後院的那些姬妾,他也不曾允許她們如此接近自己,那女人竟膽敢越界。

可她就是越界了,她也不是他後院裏的那些女人。

她是他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遇到的第一個女人,她說,她是他的朋友。

跟女人做朋友?

這對朱佑睿而言絕對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可如今他成了鄭奇睿……

他凜然起身來到浴室的玻璃鏡前,挑剔地審視自己這副身體。

眉目之間倒是和原本的自己有幾分相似,只是線條更柔和些、臉頰更豐潤些,嘴唇也厚了點。

至于身材嘛,雖然也跟自己原來差不多,但顯然缺乏運動,肌肉并不結實,他捏起小腹一塊松松的贅肉,嫌惡地皺眉。

這個男人絕對需要強健體魄。

在這個時代,騎馬、射箭是行不通的,大家似乎都流行上健身房,看來他也得學會使用那些機械工具……

正當朱佑睿在浴室裏挑剔原主的身體時,程思曼則從鄭家豪宅另一間浴室裏走出來。

她剛沐浴過,身上帶着清淡的香氣,秀發微濕,一绺發絲貼在頰畔,更襯得臉蛋精致小巧。

以前公司事務繁忙時,她鎮日跟在董事長身邊,偶爾也會在鄭家留宿,所以這裏有一間專屬于她的客房,也放了幾套衣物供她換洗。

她換上一套輕便的休閑服,來到廚房,打開冰箱查看。

今天是周末,鄭家聘的鐘點女傭休息,專門照顧鄭成才的看護則留在醫院,家裏沒人能準備晚餐,只得由她來負責喂飽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了。

她檢視冰箱內的食材,心裏有了數,決定去問問大少爺晚上想吃什麽,來到他卧房門前,卻見他背着她,憑窗而立。

又在發呆了。

她暗暗嘆息,自從他失憶後,時不時便會這般恍惚出神,她想,他該是感到茫然。

也是,如果是她忘了一切,連自己的親人、朋友都忘了,勢必也會無所适從。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他是否覺得自己像無根的浮萍,無助地漂泊于這世間?

程思曼心弦一緊,男人方才在雨裏絕望的嘶吼彷佛又在耳邊回蕩,她從來沒見過那樣的鄭奇睿,那麽寂寞,那麽哀傷。

思及此,她蹑手蹑腳地溜到他身後,故意惡作劇地拍了他一下。

“嘩!”

☆、第14頁

她原是想吓吓他,化解這沉重的氛圍,可他的反應卻出乎她意料之外,他像看準獵物的鷹隼,一個淩厲的回旋,雙手迅速反扣住她纖細的臂膀,将她整個人抵在牆上。

陰郁的墨眸居高臨下,兇猛地逼視她,她瞬間斷了呼吸,心韻不由自主的淩亂。

“你做什麽?”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臉上,吹起幾根細細的發絲,撩得她臉頰微癢。

她怔忡地凝睇他,感官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強烈地意識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男性霸氣。

他是男人,她是女人。

他高大,她嬌小,他強悍,而她被他圈在懷裏,竟有幾分柔弱。

這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兩人的分別,可她從小到大,就沒認真把鄭奇睿當成男人過,最多就只是個哥哥而已,還是個很不成器、總是惹惱鄭伯伯和她的哥哥。

“說話!”

見她久久不語,他更逼近她了,那經過水分滋潤,隐隐透着淡紅色的俊唇和她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

她的心更亂了,粉頰烘熱,一時間竟有自己被壁咚的錯覺。

她困難地咽了咽口水。“我只是、只是跟你開玩笑……”

他蹙眉,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烈,放手松開她。“以後別這樣。”

“我知道了。”她連忙點頭,不覺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手腕。

他随着她的舉動落下視線,在看清那潤白的肌膚上隐微的紅痕時,眸光一黯,正欲發話,她卻搶先驚喊出聲。

“你的手怎麽了?”

他一愣,還沒想通她話中涵義,她已經一把拉起他厚實微糙的大手,仔細翻看。“你這笨蛋!你看你的手都瘀青出血了,一定是剛才用手捶電線杆時弄的……你也真是的!幹麽這樣虐待自己啊?”

這是關心?

他一震,直覺便用力抽回手。“我沒事。”

“還說沒事?”她瞋他。“你洗澡時碰到水都不覺得痛嗎?”

比起他在戰場上受過的那些傷,這點小瘀青算得了什麽?

“你給我乖乖在這裏坐着。”她不由分說地推他在床沿坐下。“我去拿急救箱過來。”

急救箱?

又是一個他陌生的名詞,他正在腦海捜索時,她已快手快腳地從浴室櫥櫃裏取出急救箱,坐在他身旁。

“你的手已經有傷口了,我先幫你消毒一下,會有點痛,你忍忍喔。”

有點痛?

他木然地看着她在棉花球上沾了碘酒,輕輕搽過他手上的破皮,是有點麻麻癢癢的,但遠遠稱不上是痛。

這個鄭奇睿連這樣的痛都禁不住嗎?還需要這女人軟言提醒?

她好像真的怕弄痛他似的,上藥的動作很輕柔,不時低唇朝他傷口柔柔吹拂,用藥膏推拿瘀青處時,也很緩慢仔細。

“你啊,以後別再那樣了,不管心裏多難過,也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啊!鄭伯伯會擔心的。”

他沉沉地注視身旁正為自己上藥的女人,她螓首低垂,短發遮不住兩只如春筍般尖尖探出的柔嫩耳朵,雪白的頸脖彎出一個曼妙的弧度。

那個鄭老頭的關懷,他感受不到,倒是在這女人的叨念中,他領會到一種難言的溫柔。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他啞聲問,嗓音猶如埋窖多年的美酒,辛辣中不失醇厚。

為什麽?程思曼怔了怔,擡眸迎向那深邃無垠的墨潭,他的眼裏什麽時候有了這樣教人捉摸不清的神韻,彷佛藏着無數秘密?

臉頰又熱了,她忽地放開他的手,捧着急救箱起身。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堅持要聽到答案。

這樣的堅持也很不像原本的他呢!

程思曼眨眨眼,極力綻出輕快的笑容。“因為我們是朋友啊!”她頓了頓,笑息’處濃。“晚餐想吃什麽?我去做給你吃吧。”

他怔望着她甜美的笑顏,許久,方悶悶地咕哝。“咖哩飯。”

她噗嗤一笑,明眸閃閃。

明朝,北京城,昭武郡王府

香雪跪伏在地,安靜地送走那一道帶着憤怒離去的明黃色身影。

這陣子,小皇帝隔三差五就來郡王府探望朱佑睿,得知他身上的毒已徹底清除了,人卻依然昏迷不醒,他暴怒地發落了好幾個太醫,将這府邸上上下下侍候的人都罵了個遍。

“你們的郡王爺要是一直沒醒來,你們這些人也別想活了!全都洗幹淨脖子給朕去陪葬!”

威脅的話語一落,全府驚懼。

其實對這座郡王兼将軍府而言,朱佑睿就是天,是所有人仰望的對象,誰敢不盡心服侍呢?誰又不焦切地盼望着他快點醒來?

可他……就是不醒。

太醫們聚集商議,連換了好幾種藥方,珍貴的藥材如流水般地賜進府裏,藥爐上整天都煎着藥。

就連她一介弱女子休養了一個月有餘,也能勉強撐着下床了,可朱佑睿仍是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

他該不會就這樣一日日滅了元氣,慢慢地死去吧?

香雪說不清心頭是何等複雜的滋味,照理說,她該希望他死的,也免了她将來的麻煩,可他……怎麽能這樣就死了呢?

那麽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一個男人,如今卻猶如一具活屍,了無生氣。

也難怪小皇帝會震怒。

方才,當她親自送藥到他房裏時,意外聽見小皇帝正對昏迷的他說話。

“佑睿,雖然你是我堂叔,可我從來就沒把你當成長輩看,我當你是兄弟,是我朱厚照在這世上唯一認定的朋友。你……你可別丢下我啊!咱們可是說好了,這萬裏江山你要陪我共賞,哪天更要一起出塞去滅了那蒙古小王子……佑睿,你快醒醒吧!你……”

☆、第15頁

接下來小皇帝還說了些什麽,她不敢再聽了,急急轉身離開。

那微蘊哽咽的嗓音,實在太令她心驚。

怪不得衆人都說朱佑睿是天子幸臣,怪不得那些人千方百計地想滅了他,甚至不惜藉由她一個女人之手。

就像她逃不過那些威脅她行刺的人,他能躲過來自朝堂那百般惡意嗎?

“姑娘,皇上走了,起來吧!”

婢女春燕關切的聲嗓喚回香雪迷蒙的思緒,她在婢女的攙扶下盈盈起身,緩緩走回自己居住的喜梅苑。

“姑娘,你聽說了嗎?皇上似乎要請方外高人來招魂。”

“招魂?”她一愣。

“是啊,有個太醫說郡王爺怕是因神魂不守才導致昏迷不醒,光喝藥沒用,得請人來作法呢!”

“這話你聽誰說的?”

“我去領月銀時,偶然聽見幾個管家娘子說的,聽說那太醫推薦了一位隐世不出的高人……”

隐世不出的高人?是來救他還是要害他?

香雪輕輕蹙眉,在一株梅樹前停下。

在這裏等我。

至今,她仍深深記得朱佑睿對自己說的這句話,以及那道在黑夜裏飄然遠去的身影。

她留不住的身影。

香雪悵然嘆息,仰頭凝望着那一根根細細冒出花苞的枝頭,心神恍惚。

梅花要開了嗎?明明距離冬季還有好一段日子呢!開花的時序亂了,莫非象征着什麽異兆?

想着,她不由得心韻加速。

現代,臺北

春雨茗茶的職員們再度迎來他們的大少爺,也是公司未來的接班人,現任代理董事長。

雖說他那凜然進場的身姿真的很帥,配上那張俊朗的好相貌,還頗能唬唬外人,但春雨茗茶的職員們可不是外人,對于這位大少爺散漫怠惰的一面,他們看多了,再怎麽滿懷春情的女同事,也難以對這個搞笑咖動心。

“不過說起來,這幾天好像都沒上演貓追老鼠的戲碼了啊!”同事甲悄悄對坐在身旁的同事乙低語。

“就是啊!”同事乙也頗為不解。“這幾天大少爺怎麽這麽乖?”

“是不是被我們首席秘書給馴服了啊?”

“哈哈,有可能喔!大少爺每次見到她就好像老鼠見到貓。”

“那個程秘書有這麽可怕嗎?”

“你是新來的不曉得,她在我們公司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說的話就代表董事長,連總經理都得給她幾分面子,董事長也是因為她夠威嚴,才派她跟在大少爺身邊給他鎮場子吧!”

“這麽厲害啊?”

“是很厲害啊!我告訴你啊,上一任的會計部經理做假帳,就是被她抓出來的,聽說那家夥到現在都還找不到工作呢。”

“哇喔!”

“所以你遇見程秘書時可得小心點,別被她抓到你犯了什麽錯,要不你在我們公司就混不下去了……”

關于公司內部的這些閑言碎語,程思曼偶爾也會聽到幾句,可她并不在意,職員們聊八卦也算是他們上班的樂趣之一,做為流言的主角,只要他們不傳得太過分,她不會特別去勸止。

更何況,這幾天她的心情很不錯。

因為正如流言所傳的,自從鄭奇睿回到公司上班後,表現真的很得體,他不再逃課,她為他講解商業理論時,他乖乖做筆記,他也不再跷班,每天都認真跟着她處理各種公文,細細閱讀每一份報告,不懂的地方也會主動提問,務求理解。

對他這樣的态度,她非常滿意,甚至有種為人師表的成就感。

她愈看他愈覺得他是個上道的好學生,只除了偶爾會像個好奇寶寶,玩弄着手邊的各式文具。

像是一支自動鉛筆,他可以樂此不疲地按來按去,将筆芯拉出又壓回;橡皮擦也會拿起來研究,将紙上的字跡擦去時,會驚嘆地睜大眼;當她教他利用熒光筆在書上劃出重點時,他樂得連換好幾種顏色,将一本書塗得五彩斑斓,更別說她拿光筆點着投影屏幕時,他一把将那支光筆搶過去,學着她的動作按亮燈光,在她臉上和身上點出一個又一個光暈,害她差點睜不開眼睛。

有時候她會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撞傷了,除了失去記憶,連這些平常随處可見的小物品都忘光了?

雖然有點擔憂,可在學習的時候,他反而比之前更機靈,她講解過一次後,他會閉眸深思片刻,彷佛在腦海裏組織着什麽,之後便能夠舉一反三,将她講過的內容分析得頭頭是道。

失憶會讓人變得更聰明嗎?

程思曼無法理解,卻對他這樣的轉變感到高興。

“瞧你這幾天都如沐春風的樣子,有這麽開心?”正當她在茶水間泡茶時,一道低沉的聲嗓由身後傳來。

她轉過身,迎向謝弘揚似笑非笑的臉龐。

“是你啊。”笑意未斂,彎着她秀麗的眉眼。

謝弘揚心弦一緊,她自己可能不曉得,她這樣笑着的時候眼睛會特別亮,特別有種甜美的韻味。

“你很開心?”他的嗓音略微緊繃。

“開心啊!”她啜着剛泡好的烏龍茶,櫻唇在杯緣銜出一個淡淡的唇印。

他不覺多看了兩秒。“因為鄭奇睿那個大少爺?”

“嗯。”她毫不避諱地點頭。

他皺眉。“我還以為他溜到北京去,你會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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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很生氣啊。”

“那怎麽回來以後你都沒對他發脾氣?”

“誰說我沒發脾氣?我罵過他了。”

“那你這幾天……”

“因為他變乖了。”

“變乖了?”

“嗯,以前他總是會跟我唱反調,現在我要他念書,要他看報告或處理公文,他都會乖乖去做。”

“怎麽會突然這樣?他轉性了啊?”

聽聞謝弘揚的疑問,程思曼只是盈盈地笑,沒告訴他關于鄭奇睿失憶的事。

不知怎地,她的笑容讓謝弘揚看得有些刺眼,俊眉又是一擰。“我不相信一個人會莫名其妙地轉性,你小心一點,思曼,他可能在打什麽鬼主意。”

“不會的,你別擔心。”

“怎麽可能不擔心?那個花花公子可不是什麽好貨!你忘了他以前老是闖禍嗎?”

“別這樣說他。”程思曼蹙眉。“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壞人,他以前……就只是愛玩了一點。”

她居然替那家夥說話?謝弘揚惱了。“你自己也說過他是纨袴子弟。”

“他是纨袴沒錯,可是他不壞。”程思曼正色澄清。“不管怎樣,浪子回頭,我們總要鼓勵他的,對吧?”

謝弘揚抿唇不語。

程思曼見他臉色難看,也不再多說,朝他點點頭後便欲離開,他忽地揚嗓。

“那個消息你還沒聽說嗎?”

她一愣。“什麽消息?”

謝弘揚緊盯着她,一字一句地低語。“總經理似乎想召開臨時董事會。”

“為什麽?”

“董事長再度中風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程思曼聞言震住。這個消息她封鎖得很嚴密,汪大器是怎麽知道的?

謝弘揚彷佛看出她的思緒,語重心長地說道。“紙包不住火。”

是啊,紙包不住火,程思曼澀澀地苦笑。自從董事長中風後,公司內部便有些蠢蠢欲動,支持汪大器的派系愈來愈嚣張,現在他們知道董事長又再度入院,肯定會采取行動。

情勢不妙……

“你打算怎麽辦?”謝弘揚問。

程思曼默然不語。

朱佑睿悄悄轉身離開。

他來到茶水間原本是想告訴程思曼他不想喝茶了,想試試看現代人最愛喝的咖啡是什麽樣的味道,卻在無意間聽見她和謝弘揚的談話。

之前他在公司樓下見過那男人一次,她介紹對方是公司的營銷副理。

據說他們倆也是朋友。

這女人的朋友還真多,而且還偏都跟男人做朋友!

他撇撇嘴,從謝弘揚方才說話的口吻,他聽得出來某種敵意。

謝弘揚不喜歡他,甚至可以說是不屑他。

就跟這間公司的其它職員一樣。

從第一天來上班開始,他便能感覺到這些人表面上對他端着畢恭畢敬的态度,有幾個女同事眼裏更不免流露出對他相貌的癡迷,可其實他們心下都瞧不起他。

這樣的輕蔑很隐微,藏在言行舉止之間,卻瞞不過從小歷練世情的他,比起那些口蜜腹劍的朝臣,他們演戲的等級還差上一大截。

他不在意這些職員們對他的看法,可謝弘揚異樣的态度,他不能不琢磨。

似乎……是把他當情敵了。

那家夥喜歡程思曼?

笨女人!還說是朋友呢,連人家觊觎她都感覺不出來嗎?

朱佑睿忿忿然地尋思,也不曉得自己在氣惱什麽,總之就是很不爽,心海翻騰的情緒令他一時走了神,腳步拐錯彎,不知不覺來到樓梯間。

一對男女正在陰影處激烈地擁吻,他愕然一震,不敢相信地瞪着眼前這一幕。

女人最先發現他,羞惱地尖叫一聲,掩臉匆匆奔逃,男人卻是愣愣地看着他好一會兒,忽地咧開讨好的笑容。

“奇睿,好久不見了……不對,我們在北京還見過,也不算很久,呃,你從北京回來以後,一切都好吧?”

他們在北京見過?

朱佑睿眯了眯眼,想起程思曼曾經告訴他,他這個身體的原主鄭奇睿在北京遭人追殺,不如試探一下這家夥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被人打傷了。”他淡淡地道。

“是啊,我知道。”男人有些歉疚似地揉了揉臉。“ㄟ,奇睿啊,你也別怪我沒義氣,當時那種場面誰都會想拔腿就逃,你說對吧?”

他不吭聲,繼續眯着眼,沉默的氣場猶如巨岩般重重地壓下來。

男人不禁顫了顫。“你、你別這樣看我啊!我哪裏曉得只是上個酒家喝個花酒就會中仙人跳啊!我也是錢沒帶夠才急Call你來救命,誰知道會惹毛那些黑道混混?”

仙人跳?黑道混混?

朱佑睿正在腦海尋思這兩個名詞的意義時,男人一手拉住他。

“這樣吧,我請你去Pub喝酒!看你今天要喝什麽、吃什麽,還是要帶妹出場,全部算我的!OK?”

什麽叫帶妹出場?

朱佑睿好奇地眨眨眼,回過神時,他已經坐上一輛騷包的敞篷跑車,迎風呼嘯而去。

他不曉得,當程思曼回到董事長辦公室發現他人不在,找遍全公司都找不到他時,氣得砸碎了一只茶杯。

鄭、奇、睿!我要殺了你~~”

一陣密密麻麻的寒意竄上背脊,他還以為是路上的風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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