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卧底

德全呼哧呼哧地甩着臃腫的身子從乾清宮出來往昭德宮趕,剛進了內室便聽見裏頭噼裏啪啦一陣瓷器墜地的聲響,趕忙縮回了胖腳往簾子後頭躲,還沒緩過一口氣兒,一只青花瓷杯就飛過來招呼到了他頭上。

“不長眼睛的東西!你躲那兒膈應誰呢!”

德全吓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卻不敢求一聲饒——這是江剡定下的規矩,即便他現在不在宮中,底下的人誰也不敢犯禁。

鄭貴妃垂眸看着德全,臉色愈來愈沉,只鮮紅的瑪瑙墜子晃蕩在耳畔,襯得纖頸愈發瑩白,美豔得緊。一身寶紅色的立領對襟金線繡海棠的寬袖襖裙,整個人淩傲豔麗得像攀到了嘉樹高枝處的淩霄花。

一旁伺候的太監王彬在後頭看着,有心救這蠢出升天的幹兒子。

“前頭怎麽樣了?還不快禀了娘娘!”

德全這才回了幾分神智,仰頭向貴妃小心禀道:“前頭有個給事中撞柱了,幾個年歲大的禦史也跪不住昏了過去……”眼見貴妃又要發作,趕忙接着道,“但陛下根本沒召見他們,還下了旨申斥。娘娘且放寬心,別說他們手裏根本沒有确鑿證據,就算有,陛下也是護着娘娘的。”

這話鄭貴妃聽着熨帖了幾分,揮手讓他下去。王彬在旁察言觀色,知道貴妃緩和下來。說到底,娘娘并不在意那些大臣如何,她只是想聽聽陛下的反應。于是,他便給身旁的宮女玉茗使了眼色。玉茗去重新沏了一杯新茶送了進來,王彬接過遞給貴妃。

鄭貴妃接過茶,轉頭橫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辦事不幹淨,那魏氏脖子上的勒痕被人發現了端倪傳到外廷,如今鬧成這樣,本宮還怎麽解決那冒出來的小雜種!”

“娘娘教訓的是,都是奴才的錯。”王彬趕忙認錯,卻也勸道,“依奴才之見,此事先緩緩,不如等督主回來,必有辦法收拾了他們!”

陛下寵愛貴妃沒錯,可再鬧下去,只怕他們這些奴才要遭殃。

這些年來,鄭貴妃跋扈,卻深受陛下寵愛,宮中嫔妃懷孕者接連流産,就連好不容易偷偷生下來的大皇子、二皇子也接連夭折。前天夜裏,皇帝正感慨着自己至今膝下無子,伺候在旁的太監劉思只好将陛下還有一子的秘密說了出來,皇子一直養在首輔徐正齡府邸之中,正是那個六歲才被接回本家,對外稱是徐府嫡長子流落在外的外室之子。陛下當夜出宮接回。貴妃得到消息後,怒不可遏,竟然讓這小雜種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到了二十歲!于是第二日藏在安樂堂的皇子生母魏氏還沒趕上封為賢妃的聖旨便“懸梁自盡”,一直偷偷照看皇子的太監劉思也“吞金自殺”。群臣激憤,在乾清宮前跪請陛下處置了貴妃鄭氏,這德全方才正是去打探消息的。

提起江剡,貴妃神色悒悒,垂眸撥弄着茶蓋,要是他在,絕不會弄成如今這個局面。想想卻也知道鬧成這樣已非動手的好時機,那群文臣鬧騰起來連命都不要,她也并非全然不忌憚,可到底咽不下這口氣,“難道就這麽幹等着?”

“奴才倒有個主意,眼下那小雜種還在慈寧宮中由太後看顧着,過些日子便要住進端本宮,屆時必要撥些宮人進去。咱們趁機安插進人,先監視着,等這陣風波過去了,再叫他下手也方便。”

鄭貴妃啜了一口茶,凝神想了想,“你有人選?可不能是咱們宮裏的,否則日後怕還是要算在本宮頭上。”

“就前兒個德全新認了個幹兒子,酒醋面局的,還沒幾人知道,原本是要領着來給娘娘宮裏做事。如今來看,倒是合适。”

貴妃冷笑了幾聲,涼飕飕地看着他,“你比陛下和本宮有福氣得緊,徒子徒孫的倒是多。”

“哎喲!娘娘,”王彬跪了下來哭喪着個臉,“您這可折煞奴才了。奴才是個沒根兒的,什麽徒子徒孫,都是娘娘養的貓兒狗兒。”

貴妃垂眸看着他,冷着臉不說話。

“娘娘不如把他拖下去打個幾十板子卸卸力氣,省的他那沒把門的嘴鎮日裏惹娘娘生氣。”玉茗站在貴妃身後瞪着王彬說道。

鄭貴妃見王彬被玉茗瞪了一眼後蔫蔫兒的慫樣,有些好笑,折騰這一頓,氣也消的差不多了,轉頭對玉茗道:“行了,你可別诓本宮,打了他,心疼的還不是你。”

王彬這才謝了恩起身。

“那就按你說的做。”鄭貴妃拿眼睨他,鮮妍的紅唇勾了勾,“可別再辦砸了,不說本宮怎麽處置你,就江剡回來了,怕也要剝了你的皮。”

想起西廠提督兼司禮監秉筆江剡來,王彬惡寒地打了一個激靈,忙應道,“是,是。”

***

時值初冬,這一天都是陰霾霾的,到了晌午太陽沒出來,雪倒是落下了。黃昏時,跪在乾清宮的大臣們哆嗦的哆嗦,昏的昏,朔風厲厲,積雪壓肩,卻誰也沒有肯回去的,最後還是皇帝命錦衣衛将其硬拖回了府中,以聽信流言、擾亂聖聽之名将其禁足反省。

酒醋面局的一間小房裏燭光透了出來,映着撲撲簌簌地打在窗紙上的雪。房內,懷恩枕着雙臂,躺在硬邦邦的小床上,把挂在腳尖的黑布鞋晃蕩來晃蕩去,悶悶不樂地發着呆。

那她那剛認的幹爹德全有沒有把她的事兒辦成啊,這都幾天了,她的五十兩銀子啊,不會打水漂了吧。

想到這裏,懷恩有些煩悶,将挂在腳上的鞋甩飛了出去,那可是她全部的積蓄!

突然,咚咚,有敲門聲。

懷恩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下了床,慌慌張張地去找被自己踢飛的兩只鞋,心裏砰砰地跳了起來。同屋的老二和老三不能這麽早回來,會不會是幹爹!可這麽個天兒!

想到這裏,再不敢耽擱,只踩着找到的那一只鞋去開門。門前的厚布簾子一掀開,風雪往裏頭灌,果然是德全,穿着襖子裹了大氅,更臃腫了。頭上纏了繃帶,臉色也不怎麽好。

懷恩忖度着德全的面色,明顯心情不好,可到底也是冒着風雪來了,懷恩一時也拿不準自己的事辦成了沒有。

“幹爹!這大雪的天!您老怎麽親自來了!快進來,兒子屋裏燒了炭盆您進來暖暖!”懷恩殷勤地迎了進來,替他拍打積雪,解了外頭的貂毛大氅。懷恩暗暗摸了一把毛,水光滑亮的,鋒也出的極好。在貴妃身邊伺候果然好東西不少。

德全站在門口任由懷恩伺候着,這一低頭,就看見他只穿了一只鞋。德全本就心情不佳,郁郁地皺了眉頭開口挑刺兒,“怎麽鞋都沒穿齊整?”

“害,兒子這不着急嘛!那些個酸儒都怎麽說來着,貴客來了要……要,哦,倒履相迎!”懷恩一拍腦袋,小心地恭維着。

“哼,你可別诓咱家。那是說穿倒了鞋,你這兒還沒穿上呢。”嘴上雖這般說着臉色卻明顯好了不少。

“嘿嘿,”懷恩見德全面色緩了幾分,再接再厲地拍着馬屁,“還是幹爹學識大,兒子不過在內書堂混了幾日,有樣學樣罷了,倒是在幹爹面前鬧了笑話。”說着懷恩躬身要扶着德全進來。

德全卻掙開了他的手,懷恩愣了愣,卻見德全重新開了門迎了一人進來,那人将黑色帏帽摘了下來。

來人身量不高,長臉細眼,扁嘴圓額,臉上帶着幾分瘆人的笑,不是王彬又是誰!

鄭貴妃宮裏有小廚房,懷恩去那裏送過幾次面米,自然見過幾次。懷恩怔了片刻,便認了出來。怎麽貴妃面前得臉的大太監都來了。自己托德全在鄭貴妃宮裏謀個差事而已,怎麽會讓王彬親自前來?方才為什麽躲在門外?

懷恩心裏忐忑着,面上不顯,趕忙跪了下來,“孫兒給幹爺爺請安,幹爺爺萬福。”說着磕了一個響頭。

“你這猴兒!誰是你爺爺。”江彬眯眼笑罵道。

懷恩仰起頭,露出一排小白牙,眉眼彎彎,左頰上顯出了一只淺淺的酒窩,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樣,“德公公是奴才的幹爹,您是奴才幹爹的幹爹,可不就是奴才的爺爺嘛。”

王彬側臉朝德全點點頭,“你這新收的幹兒子倒是伶俐。”

“幹爹看的上他,是這小子的福氣。”德全恭敬回道。

懷恩支耳聽着,難不成王彬方才留在外頭是想偷偷觀察自己?然後重用?懷恩心裏雀躍起來。他這幹爹還挺靠譜的嘛。

王彬給德全使了個眼色,德全便出去了。

懷恩心裏疑惑,卻還是起身扶着王彬進來,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幹爺爺您坐,孫兒這兒簡陋您多擔待,孫兒給您泡壺茶驅驅寒。”

“不必了。”王彬撩袍坐下,正了正臉色,指着面前的空地,“你站這兒,咱家有話同你講。”

“是,幹爺爺請說。”懷恩從善如流。

“聽德全說,你想進昭德宮?你幾歲進的宮?”

“回幹爺爺的話,奴才十歲就進宮了。在內書堂學了幾年,分到了老太妃宮裏,太妃薨後,奴才就被分在這酒醋面局當差。奴才有幸去過貴妃娘娘宮裏幾次,見娘娘宮裏盡是靈巧人兒,奴才也想進去跟着公公們漲漲見識。”

“哦?”王彬掀起眼皮兒看他,有意刁難道,“只想漲漲見識,不想為娘娘效力?”

“若有幸為娘娘效犬馬之勞,自是奴才的福分。”懷恩抓住機會表忠心。

“眼下娘娘倒是有樁煩惱,你若能幫娘娘一二,也算為自己掙了個前程。”王彬說着,不錯眼地打量着懷恩的反應,“只是要去的不是昭德宮,而是……端本宮。”

懷恩心裏先是迷惑了一瞬,轉眼便明白了幾分。貴妃的煩惱還能是什麽,自然是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的剛接進宮裏的三皇子朱辭遠!而這幾天空多年的端本宮正在收拾,可不就是為了迎朱辭遠嘛!王彬的意思難不成是要自己作為鄭貴妃的內應,埋伏在三皇子身邊?想到這裏懷恩已是心驚膽顫,脊背生寒。

“孫兒但聽幹爺爺吩咐,多謝爺爺給孫兒機會。”懷恩壓下心中的驚恐,跪下磕了個頭,仰頭笑嘻嘻應道。王彬親自前來,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自己若拒絕,只怕今晚就會被滅口。

“好,果然聰慧。”王彬很滿意懷恩的反應,從袖子裏掏出一只瓷瓶,“到三皇子身邊後,半個月內,将這瓶裏的藥丸加進三皇子的茶水裏,遇水即化。”

懷恩看着瓷瓶在燭光下晃着的光,驚懼地咽了口唾沫。她原本只想先應付下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1.鄭貴妃和朱辭遠的關系對歷史上的萬貴妃有所參考,但不是原型。

2.太監一詞準确來說是宦官中的品級之一,但是由于明代太監地位提高,太監漸漸成為一種統稱。本文就用統稱。

3.二十四監,是內監衙門,包括十二監、四司、八局。女主屬于酒醋面局。

4.江剡(音同扇),本文重要人物之一。

5.本文朝代架空,朝制仿明,私設很多,勿考據。

6.由于朝代架空,所以宮殿名稱布局功能等基本都參考現如今故宮的形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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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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