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五章
鄭子衿的話音剛落,李姄看着她的眼神更加銳利了幾分,一股腦的将自己心裏話直接說了出來,“平陽侯府既然家風如此嚴謹,何苦千裏迢迢扒着杆子要把女兒送到東宮裏去,還不是貪慕權勢。”
安王平日裏不常發脾氣,如今聽了這話也是臉色下沉了幾分,低聲呵斥,“住嘴。”
“不錯。”鄭子衿粉紅的唇瓣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平靜的看着氣急敗壞的李姄,“我家是把我送去東宮入選,不過天子和太子雖是富貴權勢,但也是為百姓謀求福祉的聖賢,我并不覺得入選有什麽可丢人的。”
“不然,我怎麽能遇到世子呢”鄭子衿從始至終都是保持着一副客套乖巧樣子,沖着世子溫婉一笑。“又如何有這天賜良緣相反而言,安華郡主以惡意揣度入選東宮的人,是想诋毀東宮的選秀,還是造謠我這個世子妃的清譽呢?”
“前者叛君,後者謗嫂。”鄭子衿搖搖頭,聲音婉轉動聽,卻字字珠玑。“不知道郡主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一席話把廳堂裏所座之人說的皆是目瞪口呆,只有世子頗帶興味的看着戲。
李姄頓時感覺被擺弄了一道,怎麽想沒想到這個世子妃扯到了東宮,此刻她張口欲辯,卻不知道該怎麽選擇。
裴側妃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李姄,又轉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走向鄭子衿,作勢就要行禮賠罪,“世子妃,姄姄出言不遜,應是被罰的,妾身願替她受罪罰。”
“您這是哪裏話。”鄭子衿虛扶住裴側妃,微微一笑,“裴側妃,您是長輩,我們哪裏好說您的不是。”
她又看向李姄,柔聲道:“只是妹妹損我見識少是小事,惡意揣度東宮茲事體大,咱們當着玩笑話過去了,将來外人聽到可就是把柄了。”
二人的距離近在咫尺,裴側妃擡眸看着鄭子衿,似曾相識的面容讓她一瞬間出現了幻覺,總覺得這個美人雖然在笑,眼裏卻隐隐帶着厭惡和輕蔑,忽然就消失了。
裴側妃總覺得着笑容有些面熟,一時間實在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幅相似的面容,只覺得扶着她的手臂散發着陰冷,她連忙後退兩步,神色有些慌張,緊張的打量着鄭子衿。
鄭子衿不緊不慢的坐了回去,安王對這個女兒也是無比的失望,本以為她只是嬌縱成性,不想竟是口不擇言,為了鬥氣連同東宮都要扯進去。
剛剛鄭子衿的話如同一壺冷水把他澆醒,如果他放任下去,指不定哪天李姄還要拉着安王府一起倒黴。
安王爺冷冷說道:“安華郡主出言不遜,頂撞世子妃,責手板二十,罰一月禁足,抄五遍家訓。”
李姄愕然的看向安王,還不明白為何一向疼他的父王會突然罰的如此嚴重,剛想要開口,就被安王淩厲的眼神下的退縮了,閉口不言。
“還不謝罪”安王沉沉一喝,把安華郡主吓得一激靈,眼神中閃爍着淚花,不甘心的對鄭子衿說道:“請世子妃恕罪。”
鄭子衿笑容恬淡,點了點頭。
裴側妃也沒想到會罰的這麽重,畢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兒,現下不免心疼起來,忍不住向王爺求情,“王爺……姄姄她現在……”
“誰再求情,一并處罰。”安王爺真的是被她們快要氣死了,新來的第一天就給世子妃下馬威,讓人家抓住了話柄,如今還不想着息事寧人,此刻,安王爺不禁後悔過于專寵裴側妃了,讓這幾個兒女無法無天起來。
裴側妃低下頭,不敢再開口,被李遜扶回了座位。
廳堂裏只剩下李姄淺淺的啜泣聲,安王仔細盯着鄭子衿那副美麗的容顏,原本他架不過世子的軟磨硬泡,硬是在東宮的選秀的名單裏把她弄了出來,想着不過是一個傾城美人罷了,如今他才隐隐察覺到此女的手段也不遜于世子。
也罷,他略有深意的看了眼一臉看戲的世子,眼底漸漸些許暖意,能讓自己的兒子娶上心上人,也算是完成了王妃的心願。
身在皇族,雖然有着享不盡的人間富貴,唯獨情最難得,世子年幼的時候安王妃就帶發修行,雖然地位尊崇,但是只有安王寵溺,所以這個兒子自小就是目中無人,行事頑劣。
成年後天天沉溺于各地的溫柔鄉,結實各種朋友,讓安王爺頭疼不已,如今随了他的心願取回來這樣一個有手段的傾城美人,倒也是有利于他回歸正途。
安王爺看着底下兩個空着的座位,對裴側妃問道:“惔兒哪去了。”
裴側妃心裏一緊,讪笑道:“惔兒昨日高興,喜酒喝多了,現在還在宿醉。”
世子聞言,語氣頗為諷刺,“三弟可真的是為我高興,喝完一場半夜還跑到怡紅院續下半場接着喝。”
裴側妃臉漸漸慘白,安王爺上個月就因為李惔跟尚書府的公子搶一個花魁打架而動怒。
安王爺已經明令禁止李惔再去宿眠花柳,如今李惔知錯不改,只怕回來會被打個半死。
鄭子衿扭頭看向世子,她還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世子卻是咬住他們不松口,恨不得添把柴加把火的收拾他們。
察覺到鄭子衿的目光,世子對着她淺淺一笑,目光閃過一絲狡黠,似乎是讓她等着看好戲。
果然,安王爺一聽到李惔又去了怡紅院,還是在世子大婚當日去的,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怒火,拍了一下桌子。
拂袖時弄掉了茶盞,把旁邊站着的丫鬟吓了一大跳,顧不得濺到身上的茶水,蹲在地上趕緊拾着瓷片。
“這個畜生現在在哪?”安王爺皮膚生的白皙,雖然已經四十多,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還是一副三十出頭的樣子。秀眉緊皺,目光淩厲,隐隐已經猜到李惔的去向,“裴側妃,他是不是還在怡紅院”
裴側妃吓得直接從椅子上跪了下來,顧不得雙膝疼痛。心下一橫,回道:“是,昨天妾身千叮咛萬囑咐,沒想到這混小子還是溜着出門了。”
“王爺,都是妾身教的不好,這次您就算把他的一條腿打斷妾身都不會再求什麽了。”裴側妃的發髻不知在什麽時候散開了一绺,更添了一些風情,配着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更顯得柔弱無骨。
安王爺看着那發髻上的桂花發飾,不由的想到了外出修行的王妃,心裏被擰成了一團,面色也緩和了很多,良久,他沉沉開口,“也罷,待那逆子回來,罰半年俸祿,仗責……二十棍,禁足三月吧。”
鄭子衿瞥向世子,看到世子嘴角停滞了笑容,還冷哼了一聲。
“是。”裴側妃垂下眸子,不敢哭出聲,默默地用衣衫拭淚。
世子的笑意更深了,眼中也更加寂冷,正在思慮之間,他的手心被微微攥住,傳遞過來的溫暖讓他一震。
他扭頭看向鄭子衿,只見她面上隐隐帶着幾分安慰之色,口中輕輕表達出幾個字。
通過嘴型動作的辨認,世子理解了她的意思。
來日放長。
鄭子衿認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而且這個裴側妃的手段确實不容小觑。所以她願意去聯盟世子,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原因想要幫助世子。
就是在他雖然在笑,眼神卻盡是寒意,如同小時候的世子一樣,專橫跋扈,行事嚣張,但是一直在渴望被疼愛和關注。
如果這些人對他推心置腹,想必世子也未必會跟他們勢如水火。
在鄭子衿出神之際,管家進門通報,“王爺,五小姐來了。”
鄭子衿心下不解,縱使庶出之女下人也該稱呼為郡主,怎麽還會有一個五小姐”
“讓她進來。”安王爺滿是不以為然,示意丫鬟站到身後。
丫鬟拾好碎片,非常有眼色的退到後面。
管家拉開簾子,進來了一位清秀佳人,她穿着一身淺青色的衣裙,簡單的挽了一個發髻,上面也只有一根竹葉釵子點綴,一根綠色絲束着墨色的長發,雖然裝扮樣式簡單,卻顯出一股清雅。
“娴兒抱恙在屋,現在才來問安,望安王爺恕罪。”她的聲音很慢,說起話來還有些微微喘氣,身形贏弱,看起來風一吹就倒。
“娴兒既然身體有恙,就該好好歇着才是。”安王爺關懷了幾句後,指向世子和鄭子衿的方向,正色道:“這便是你世子哥哥剛娶的世子妃,昨日你受了寒氣,不便觀禮。”
李娴順着安王爺的目光看向世子夫婦,鄭子衿出于只覺,隐隐察覺到李娴看向世子是帶着一種哀怨的目光。
“世子哥哥,娴兒昨日不曾觀禮,今日便以茶代酒,向你們表達賀意吧。”李娴輕咳,急忙用手帕捂着嘴。
身旁的丫鬟青煙連忙幫她在背後順氣,心疼的說:“小姐,你可別多說話了,這一個月您為了那幅刺繡都熬壞了身子。”
李娴低聲呵斥,“青煙,你多話了。”
世子挑眉,不甚在意的問道:“什麽刺繡”
李娴嘴角忍不住上揚,繼續說道:“是一幅祥雲明月圖,你最喜歡的圖樣。”
鄭子衿則是意味不明的笑着看她,輕輕松開了世子的手,端茶就要飲上一口。
哪知世子感到手裏一空,突然問她,“你松開我的手做什麽?”
鄭子衿被茶葉嗆了一口,沒想到他會直接大庭廣衆說出這話,随後用袖子捂着嘴劇烈的咳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