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七章

門輕輕被推開,杏兒小心翼翼的放下銅盆,擰幹了一塊臉巾,拉開床幔一角,試探性的問道:“小姐”

鄭子衿睡的很沉,漆黑的長發散落于兩側,白皙的臉龐如同珍珠一樣光滑,錦被掩不住脖頸處的些許紅痕。

杏兒心有餘悸的瞥了一眼軟榻上散落的華裳,知曉他們定是同房了,心裏頓時喜憂參半。

喜的是姑娘心裏總算是放下小侯爺了,憂的是新婚第一日世子就如此沒有節制,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誰”世子沐浴出來,身着一身白色的寝衣,一滴水珠順着他的下颚滑至鎖骨,閑散随意的披上一件外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杏兒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氣,心裏估摸着世子應是剛剛用了桂花的香咦沐浴,小聲怯懦的說道:“奴婢是來給小姐梳洗的。”

由于剛洗過澡,世子的臉上一片粉透,眼如桃花潋滟,俊美異常,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語氣上揚,“小姐”

“不不不,是世子妃。”杏兒低下頭,不敢對視世子望過來的視線,不知為何,雖然世子豐神俊逸,一貫愛笑,但是身上總散發着一股威儀與壓迫,讓她隐隐害怕。

“嗯。”世子飲下一口涼茶,徑直坐到床側,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劃過鄭子衿的臉龐,看着她隐隐皺眉的睡顏,低沉道:“她一直睡覺都這麽不安穩麽?”

杏兒怔忡了一瞬,老實回道:“是,姑娘在家的時候就一直睡得不安穩,尤其是下雨天,她整夜都會不睡。”

世子聞言,修長的手指停在鄭子衿的眉間,凝神看着她,低聲問道:“可是怕打雷所致。”

“不是。”杏兒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是只怕下雨,不管多小的雨,我們姑娘都會睡不着,還會一直發噩夢。”

世子自嘲的笑了一下,随意的晃了晃手,對杏兒說道:“你下去吧。”

杏兒偷偷擡頭瞥了一眼世子,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笑容裏帶着幾分苦澀,又看了看自家姑娘,兩眼一閉,朝着世子跪了下來,忍不住顫顫巍巍的說出自己的心裏話:“我家姑娘體弱,還,還請世子別再……”

話未說完,世子清冷的打斷,“下去。”語氣裏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杏兒顫抖着喚了句“是。”把疊好的面巾放置臉盆的置架上,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關門時還不忘一臉擔憂的看了眼鄭子衿。

門關上一陣後。

“你還要裝睡到何時雲樂兮。”世子輕輕一笑,躺在鄭子衿的身側,手掌輕輕撫摸着她的長發。

“李月銘,想問什麽就直接問我,杏兒什麽都不知道。”鄭子衿拿開他的手,側躺看着他,迎上他的眼眸,“你再吓她也無用。”

世子聽到她這樣叫自己,心裏忽然感覺一陣恍惚,整整六年,都沒有人這樣直接叫過他的名字。

好似當年他們幼時一樣,她氣急敗壞的把他按在牆上揍,一句句咬牙切齒的喊着他的名字。

“我以為能幫你藏藥的丫鬟,必定是過了命的奴才,哪成想你隐藏的這麽好,她竟然一點不知道你為何怕雨的原因,所以繼續問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世子看着她蒼白的臉,紅唇破了幾處,心裏不免有些憐惜。

他的手指輕輕撫摸着那柔唇,有些心疼的說道:“一會給你擦點芙蓉露,三天應該就能痊愈,可惜這幾日不能再塗口脂了。”

“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鄭子衿微微側頭,躲開了他的手指,原本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她其實在朦胧時就感覺到杏兒進來,沒想到剛剛醒後正好聽到世子在利用杏兒打探自己的過往。

鄭子衿知曉世子的性子,多一個人知道秘密就會多一分危險,所以她選擇裝睡,讓杏兒稀裏糊塗的混過去,以此打消世子對她的提防之心。

聞言,世子“漬”了一聲。“美人是美,奈何不解風情,拿出剛剛美救英雄的氣勢,我還有什麽不依你。”

鄭子衿重重吸了一口氣,冷聲道:“春日宴上,你故意做局,在東宮選秀的名單上劃去我的名字,又鬧着你父親去向聖人求了一道婚旨,讓我不得不嫁給你,看來昨夜的采花盜也是你有意安排的人來試探我的。”

“怎麽與我春風一度之後,變得這麽聰明了。”世子眼中笑意越發深了,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果真是此事應該多多益善。”

鄭子衿白了他一眼,無恥的兩個字到嘴邊咽了回去,懷疑道:“剛剛那羅扇可否也是你做的局。”

世子的唇輕輕觸碰到她的耳垂,手指順着她的脖頸向下,愈發的不安分起來。

“那你可是真的冤枉我了,若是知曉你吃這一套,昨夜我就在酒裏下□□了,何苦讓你給我下了那麽多蒙汗藥。”

“你怎麽發現的”鄭子衿在昨夜利用轉身之際,偷偷将指甲裏的藥粉蘸入酒中,騙他飲下,此間過程除了杏兒根本無人知曉。

“我自小就喝蒙汗藥,那味道我一嘗便知。”世子眨了眨眼睛,揶揄道:“不說這個掃興的事情,子衿累不累,不若我們……”

手指覆蓋到柔軟之處,世子呼出的氣息噴灑在鄭子衿的臉上,讓她身上又開始燥熱起來。

鄭子衿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放回到他的胸口上,心中惱怒,發出的聲音卻細柔的如同嬌嗔,“李月銘。”

世子懶散的枕着自己的胳膊,飄着一眼她抓緊着錦被的手,一臉魅惑的笑道:“你不餓嗎?”

因為早上要去請安,所以鄭子衿只是吃了一塊糕點用來墊補,如今被他這樣一折騰後,都已經到了下午,怎麽可能會不餓。

但是看着世子不善的目光,鄭子衿覺得他沒這麽好心,剛剛問的絕對不是這方面的問題,硬逞道:“不餓。”

“不餓陪我吃點。”世子看着她冷冷別扭的樣子,心裏覺得可愛極了,清了清嗓子,沉聲對外面的丫鬟吩咐道:“備水,沐浴。”

屋裏的門被輕輕打開,世子放下月色的輕紗,又拉掩住紅色的床幔,遮擋住了鄭子衿的身姿。

崔嬷嬷穿着一身淺棕色繡着芙蓉花式的宮人服侍先行走了進來,而後輕擺手臂,後面的兩個丫鬟有條不紊的去端盆,倒水,拿衣櫃裏的衣服,最後一個丫鬟慌忙進門,端着一個白瓷盅放到桌上。

看到這個丫鬟,崔嬷嬷有些呀然,狠狠的瞪了一眼她,丫鬟垂下頭站在門口。

“為世子和世子妃沐浴更衣。”崔嬷嬷拿過丫鬟整理好的華服,剛走到床邊,世子穿上靴子離開了床榻,一身寝衣,修長的手指輕輕晃動,示意先等一會。

崔嬷嬷從小照顧世子,自然知曉其中意思,端着華服站立一旁。

鄭子衿雙手捂着被子坐起,透過紗簾看到杏兒沒有進來,問向崔嬷嬷,“杏兒呢?”

崔嬷嬷恭敬回答:“回禀世子妃,杏兒那丫頭去給您做酒釀小湯圓了。”

鄭子衿心中微暖,從她進入平陽侯府當義女的時候,一直都是杏兒陪在她的身邊,每當練習技藝不好被罰時,杏兒都會偷偷給她做酒釀小湯圓。

“子衿喜歡吃甜的”世子拿起瓷盅,揭開蓋子,用湯匙輕輕攪弄了幾下,聞了聞,嘗了一口,“今日這烏雞湯倒是做的不錯。”

丫鬟臉紅的看了一眼世子,甜甜的一笑,“多謝世子誇獎。”

鄭子衿冷冷哼了一聲,透過輕紗瞥了一眼那丫鬟玲珑有致的身姿,就知道這個丫鬟必定是陪房,不過昨日大婚她未曾見過此人,心下也不免生疑。

世子見她皮膚白皙,眉目流轉間有這一股魅人的姿态,打量起她,“怎麽這樣面生,以前是哪個院子的”

丫鬟一見世子注意到他,喜悅之色溢于言表,還不等崔嬷嬷介紹,就先行介紹起自己,“奴婢名喚春桃,是世子娶親時,裴側妃讓調過來的。”

“哦?”世子思索片刻,似乎是有些印象,“是當初跟秋桐和冬露一起在王妃院子裏侍候的丫鬟”

“是。”春桃喜不自勝,沒想到世子竟然對她還有印象。

白色錦衣微微敞開,露出了內裏的強健,春桃偷偷瞥了一眼世子,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道:“世子,奴婢替您沐浴更衣吧。”

世子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春桃還以為世子是在默許,舉起手就要解開面前寝衣的扣子。

“那你是怎麽過來的”世子雖然依舊在笑,眼中盡是諷意。

春桃的手停在半空,面上略有驚慌,垂下眼眸,顯得有些楚楚可憐。“世子大婚,裴側妃覺得世子府裏丫鬟少,念着奴婢和夏竹是先前伺候王妃的老人,就派了奴婢前來伺候。”

“崔嬷嬷,為何不向我回禀。”世子端着白瓷盅,眼中越發嫌惡起來。

崔嬷嬷聞言,看向春桃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俯身行禮,“因為老奴已經先行拒絕了此事,裴側妃若只是塞個丫鬟也就罷了,偏偏是要将春桃和夏竹塞給您做陪房丫鬟,老奴想着您剛與世子妃成婚,再行納妾乃是不妥,您諸事繁忙,故而自己處理了。”

“那她怎麽在這”

“這丫頭前期瞞我,說是高燒無力,老奴将她養在院子,只待病好就送回去。”說到這裏,崔嬷嬷狠狠地刮了一眼春桃。

世子冷笑一聲,沉沉問道:“所以你是自行主張留在我世子府”

春桃的臉頓時煞白,她原先聽說裴側妃要把自己送給世子的時候也是喜不自勝,可是剛進來宅院就被拒了回來。

想着來世子府時自己誇下的海口,春桃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再回到裴側妃那裏被一群丫鬟嘲笑,所以她以病為托詞留在這裏兩天,她一直堅信自己的身段好,本領高,世子若是真正嘗到她的滋味後定是不舍。

哪成想昨夜被趕出去園子,今天又被鎖在門外,雖然遺憾沒有機會陪房,但是她還是想盡辦法博得世子得注意。

“奴婢,不敢。”春桃吓得連忙跪到地上.

“你有何不敢裴側妃好大的本事,敢在我房裏亂塞人。”世子輕笑了一聲,叫人在骨子裏透出一絲冷意。

他的手一松,白瓷盅頓時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其中一塊濺起來的瓷塊崩到了春桃的臉上,把她吓得六神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