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王爺。”裴側妃着急叫道,“惔兒雖然頑劣成性,但,但罪不至此啊,若是郡王流放,可是會被天下人恥笑的啊。”
“你當我只是為了那個丫鬟而生氣嗎?”安王爺看着李惔,聲音清冷,“他幾次留戀風月場所惹出麻煩都是本王善後,草菅人命何曾有過一絲心軟,這丫鬟就算死不足惜,腹中尚且還有這你的孩兒,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做此事,便是連畜生都不如。”
裴側妃發髻微微散開,一臉梨花帶雨的模樣甚是惹人憐愛,她繼續求情道:“那春桃世子也說了,為人不是很安分,說不定就是勾引着惔兒,借着懷孕想當惔兒的姨娘,惔兒這孩子生性莽撞,定是被逼急了才會想着殺人的啊。”
鄭子衿輕輕皺眉,裴側妃的一番話分明就是把李惔的過錯全部推給了死去的春桃身上。
且不說春桃确實不是安分的丫頭,光這個安定君王李惔在金陵就是有名的花間浪子,不同于世子,凡是煙花女子不願侍候的,李惔都會用将之折磨的很慘。
她在閨閣早有耳聞,李惔表面知書達禮的文人模樣,實則長長與那些金陵惡少們一起三五成堆,癡迷花魁,擲金春宵,甚至還會強搶良家婦女。
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可惜,安王到底是李惔的親生父親,無論如何也不會舍得打死這個兒子。
所以鄭子衿只能引誘着他來,任由他狡辯,讓安王忍無可忍。
安王以前生氣李惔,不是在乎青樓女子的清白,而是在意自己的面子。而現在生氣,同樣也不是為了這個慘死的春桃,而是李惔一二三再而三的欺瞞。
李惔頓時明白了裴側妃的用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爬到安王爺面前,手指緊緊拽着安王爺的衣角,急着說道:“對,父王,春桃那個賤人一直纏着我,趁我酒醉與她同房,便借此威脅我,我,我是害怕了,才踢了她幾腳,她一直在喊,我不想她出聲,才失手害死了她。”
安王爺一言不發的看這裏李惔,從鄭子衿的角度來看,總覺得安王爺的眼神裏不是憤怒,也不是怨恨,而是失望。
那是一種對自己兒子的怒其不争的情愫,也是決絕的放棄。
鄭子衿知道李惔完了,他失去了最後坦白的機會,就等于失去了最有力的靠山。
“郡王被罰流放确實會令人贻笑大方。”安王爺自嘲一笑,伸手撫摸了一下李惔的頭。
李惔以為父王改變了主意,擡起頭看着安王,猶疑道,“父王”
“不過。”安王沉聲道:“明日早朝,我會向聖上禀名,廢了你安定郡王的稱號,流放邊塞,非昭不得回京,告訴世人,皇族犯法與庶民同罪。”
李惔激動的叫了起來,“不,父王你不能這麽對我。”
“來人,拉李惔下去。”安王此時已經改掉了他的稱呼,向門外的侍衛晃了晃手。“明日派出四人押解他去邊塞守着城池。”
裴側妃緊緊拉住李惔,聲音也不同往日動聽,像是一只垂老的母狼,聲音嘶啞,“不,誰都別想動我的惔兒。”
侍衛有些為難,世子卻是不以為意的笑着說道:“裴側妃要是實在不舍得,可以一同前去,三弟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裴側妃的身體顫了顫,李惔滿目充血,再也僞裝不下去了,推開裴側妃,直指世子,說出了積壓在心裏多年的怨恨,“李瀛,你做的混賬事情少了嗎?若不是仗着父王的偏愛,你受得罰也不會比我好到哪去。”
“我确實做過混賬事。”世子鄙夷地一笑,“但是我逛花樓不會投擲千金搶花魁,游湖不會拿着女人做賭注,更不會跟自己的侍女私通,珠胎暗結後再殺人滅口。”
李惔額頭青筋暴起,胸前起伏不定,大聲的罵道:“我就算再混蛋,招惹的不過是平民女子,你當年欺負雲大小姐被堵在胡同裏打,一個月都沒下來床,讓父王弄了個好大的沒臉。”
世子不置可否,勾起嘴角,“我願意挨打,三弟倒是想,噢,我忘了,那會裴側妃還是個通房,三弟的身份還只能在家裏請個先生教。”
“李瀛,你閉嘴。”李惔氣的渾身發顫,鼻翼由于緊張冒出豆大的汗珠,“你不過就是出身比我們好了些,若是憑着真才實幹,你哪裏配做世子”
“混賬。”安王擡起腿就給了李惔一記窩心腳,當場把他踹翻在地上,流出的鼻血蔓延至嘴邊。
鄭子衿不着痕跡靠邊站了站,以免血沾到自己的身上。
李惔呆若木雞,不顧着嘴裏的的唾液混着鹹腥,兩眼猩紅,瞪視着面前的安王,“父王,你一直都是這樣,平日裏我們做錯什麽你都是重罰,但是唯獨對李瀛寵愛包庇。”
安王鐵青着臉,緊緊握着拳頭,“你這個不知禮數的畜生,月銘闖的禍不過是年幼打鬧,哪裏像你,傷風敗俗,屢教不改,你說他不如你大哥,怎麽你們對坐不上世子之位就如此忿忿不平”
聽到此話,裴側妃的臉色一下由悲傷轉為惶恐,一步步艱澀的挪動着膝蓋跪在安王的腳邊,慢慢擡眸,委屈的淚水在眼裏打轉,“王爺,惔兒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聽說要待邊塞一輩子,惶恐不已才會胡言亂語。”
世子點點頭,譏諷的笑道:“沒錯,他惶恐不已。”
李惔還想開口罵回去,裴側妃想都沒想直接扇了她一巴掌,随即朝着世子的方向磕了個頭,“妾身代惔兒向世子賠罪。”
世子冷笑一聲,坐到了椅子上,對着安王笑道:“父王,三弟這誓言都發了,要是做不得數恐怕也是會應劫難的,那豈不是害了三弟的性命。”
“當,當然要罰。”裴側妃顫着手想要抓安王爺的衣角,又緩緩放下,強忍着眼淚對王爺說道:“惔兒出言不遜,對世子不敬,又罔顧人倫,為了擺脫侍女糾纏害人性命,索性這些咱們關起來家門都能了,王爺,求求您,給惔兒一個機會,好不好?”
裴側妃看到安王眉頭松動,繼續說道:“就像世子當年一樣,改過自新,後來不就去找雲府小……”
話未說完,就被安王用眼神瞪了回去。
鄭子衿聽到他們連續提過兩次雲家,心裏緊緊揪成一團,無味雜陳。
安王爺靜靜地垂眸,裴側妃跪在那裏,輕顫的身軀猶如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花朵。眼角下的淚痣讓他不禁呈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
鄭子衿不動聲色打量着有些失神的安王爺,暗自思索,她總感覺安王爺是透過裴側妃在看另一個女人。
她的心裏暗暗推測,裴側妃就是靠着這個女人才得寵的。
“李惔,這是你許的誓言,若是不遵循遭受劫難的也是你。”安王爺閉上眼睛,重新坐會位置,語氣裏夾雜了幾分無奈,“也罷,為父給你一個機會,若是百日內你表現尚可,為父把你弄回來,若是你不思進取,就給我永遠呆在那別回來了。”
裴側妃沒想到安王爺還是執意要送走兒子,剛想開口繼續求情,就被安王爺打斷。
“來人,把李惔壓去邊塞,求情者一律共罪處罰。”
“不,不,我不走。”李惔一臉惶恐之色,緊緊拉住裴側妃,再也沒有剛剛的氣勢,“母親,我不走,我走了就回不來了,我不去那個地方。”
裴側妃雖然心裏是萬般不舍,但是目前這個也是她極力挽救出來最好的局面了,她把手掌李惔手上,“惔兒,你要改過自新。”
李惔拼命搖頭,李姄見狀,扭頭朝着安王跪了下去,二話不說就磕起了頭。
“求父王饒了我三哥吧,那邊塞是苦寒之地,他一個文弱書生,什麽都做不了還會落下一身病。”
安王沉沉說道:“再多說一句,你這安華郡主的稱號也不必要了。”
李姄神色一僵吓得不敢吭聲,就不敢磕頭也不敢起身,只能直挺挺的跪在那裏。
安王使了個眼色,四個侍衛進來抓着李惔的胳膊往外拖,李惔掙紮不休,卻被緊緊的拉出房門,嘴裏還不停的大吼着,“我不要去邊塞啊,母親,救我,姄姄,救我啊。”
鄭子衿明白充軍總是好過流放,若是這個三公子有志向,沒準在大老粗裏憑借着文采升上去,将來還有加官進爵的可能。
而流放,是只能被鞭笞做苦力,安王爺還是沒有狠下心來收拾這個兒子。
可惜,李惔沒看懂王爺對他的寬縱,若不是裴側妃用這個美人計,只怕他真的要去流放做苦力了。
裴側妃本就身體單薄,用哭了太久,看着兒子被帶走,怒急攻心,昏了過去,李姄大驚失色的叫了起來。
“父王,你看看母親,她,她昏過去了。”
世子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裴側妃,語氣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嘲弄與諷刺,“姄姄,父王又不是大夫,你叫他也沒用,你們幾個快點把裴側妃攙扶過去吧。”
裴側妃的眼睛輕顫了一下,被鄭子衿捕捉到了這一細小動作,嘴角揚起一抹淡笑,對安王說道:“父王,裴側妃面色紅潤,嘴唇卻發白,這樣子應是受驚過度所致,雖然現在沒有生命之憂,未免夜長夢多,還是早些大夫看看才妥當。”
鄭子衿繼續說道:“父王這幾日也最好別去探視裴側妃,讓她安心靜養,想必過些時日心情穩定就沒事了。”
意思明擺着是告訴安王,裴側妃情緒不穩定,去了就是求安王放了她兒子。
鄭子衿了解安王是皇族,說出去的話就是金口玉言,若是答應就會失信,若是不答應就
會傷及裴側妃,所以不見面,是最好的辦法。
安王也是聰明人,如今鄭子衿此番話就是明擺着給他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他自然是欣然接受,裝作糊塗的說道:“既然如此,今日起,裴側妃的院裏不得出入,任何人不能叨擾她。”
“那這府裏的雜事可怎麽辦”世子故作惋惜的說道:“兩位妹妹尚且年幼,裴側妃如今又大病不起,這掌管家裏的事情……”世子扭頭,看向鄭子衿,詢問道:“交給子衿可好?”
鄭子衿與他目光對視剎那,眼底浮出一絲笑意,口中無聲比劃,“非常好。”
世子得意一笑,仿佛在說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搶了管家權,裴側妃就是紙老虎。
裴側妃身體一抖,此刻也不敢貿然醒來,李姄感覺到母親身上發冷,吓得大驚失色,也不管這些什麽管家大權,連忙喊道:“父王,先讓我母親看大夫吧。”
“既然如此,那就……”安王拖長了音調,若有所思的看着鄭子衿,“世子妃開始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