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林父的生日宴排場不大,只宴請了親戚和熟識的朋友。中午12點,幾個包間坐滿人,飯局上敬酒的敬酒,說笑的說笑,氣氛融洽。

圓桌上,林安枂安靜地坐着,不願說一句話。她在自己朋友面前可以瞎鬧瞎說,偏偏一到親戚們面前就不愛說話。主要是和伯父伯母那一輩有年齡代溝,聊不來,弟弟妹妹又只有七八歲,嘻嘻哈哈地一會兒說豬豬俠,一會兒聊熊出沒。

林安枂覺得與其和他們說話,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待着。

飯局吃到一半,林父忽然笑着往包間外喊。

“哎喲,老陳。你遲到了啊,罰酒一杯。”

林安枂正吃着飯,聞聲擡頭看,一個50幾歲的男人走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那人是陳成,手裏擰着祝壽的禮物,林安枂略略看一眼,是兩瓶茅.臺酒。

陳成和陳父到林父面前,陳父和林父握手閑談,陳成站旁邊不多言,目光不經意看向林安枂這邊,林安枂瞥見趕緊低頭,假裝沒看見他。

林父雖然在和老陳說話,但看穿一切,給林母遞眼神,林母了然一笑,對着陳成說道:“陳成,來來,來坐伯母這個位置。”林母說着已經從位置上起來,去拉陳成坐下。

陳成禮貌拒絕道:“伯母,您坐,您是長輩,您坐這裏,我到隔壁自己随便找個空位置就行。”

林母勸說:“這一桌子坐的都是長輩,安玥這丫頭一個人沒伴,你和她坐一起正好可以聊聊天。”

林父幫腔:“陳成你別和你伯母客氣,你伯母讓你坐,你就坐下。”

“就是,陳成坐吧,沒關系的。”桌上的其他親戚應和。

陳成看陳父眼色,陳父沒說話,他才緩緩在林安枂旁邊坐下。

林父林母這撮合的心思再明顯不過,林安枂把筷子往碗邊一放,從位置上起身,對林母道:“媽,你坐我的位置吧。我已經吃好了,我出去透透氣,順便叫服務員給陳成多拿雙碗筷。”

林母忙拽住林安枂的胳膊,壓低聲音訓人:“人家陳成剛坐下,你這一走什麽意思啊你?”

林安枂看陳成坐位置上沒說話。再一想,今天小老頭生日,不能把氣氛搞得這麽僵,她露出笑臉,盡量把話說的圓滑:“媽,我沒什麽意思,陳成是客人,你給他讓座是應該的,那您是長輩,我給你騰座位也是應該的。所以,你們就安心坐下來,不用管我。”說完,林安枂向桌子上的親戚朋友問好:“叔叔伯伯,大姑大姨,你們慢慢吃。”

親戚們笑着點頭:“好好。”

她又給陳成說了句:“陳成,你也慢慢吃。”

陳成微點頭,心裏有點不高興,但還是笑道:“好。”

氣氛還算融洽,但是林父林母心裏都有數,林安枂這中途溜走的一招是在給他倆表态度,意思是讓他們別再撮合,她和陳成沒有可能。

當天晚上,林家因為這件事情又是一場血雨腥風。林父坐在沙發上,鼻孔都在冒氣,語氣重:“林安枂,你什麽意思啊?你中午在飯局上那樣子,你讓人家陳成怎麽想啊?”

林安枂在陽臺上,提着噴桶悠閑地澆花,她就知道今晚逃不了林父的問責。

“我什麽意思您心裏不是清楚得很嗎?”她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飄到林父耳根子裏,就這優哉游哉的态度,林父更來氣兒:“你把噴桶放下,給我過來。”

林安枂倒沒唱反調,把噴桶放下走過來,語調往上飄:“您說吧,我聽着呢。”

林父:“人家陳成這麽優秀的一孩子哪裏配不上你了?”

林安枂彎腰從茶幾上撈起一顆糖,剝開放嘴裏才說:“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林父步步緊逼:“哪裏不合适了?你給我說清楚了。”

林母坐旁邊,兩邊看眼色,剛要說勸慰的話,林安枂搶先說:“爸,您今天生日,我不想和你吵。但是我和陳成的事情沒有可能。行了,就這樣,我去小區花園轉轉,省得我在家裏您看着煩。”

話落,林安枂從茶幾糖果盤裏揣上一把糖,往門外去。又聽見小老頭在後面:“人家都是夫妻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嘿,到我們家是父女倆天天吵。別人家的女人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我們家,就你那臭脾氣,我看你就是我上輩子和這輩子的祖宗,得,我以後得天天供着你。”

林父這段話責備意味少,更多的是調侃。林安枂反嘴嗤他:“我是祖宗,那您是什麽?”

林父聲音嘿地反問:“我是什麽?”

林安枂丢出一句話:“您是老祖宗。”

林母憋着笑,林父頭頂冒青煙。最後林母打圓場:“你倆都是祖宗,都是祖宗。”

林父臉色還是一副兇像,林安枂倒是扯着笑出門了。

晚上八點多,玩鬧的小孩兒都被家長帶回家,小區花園安靜不少,健身器具那邊有鐵索秋千,林安枂走過去,坐下。

以前很多時候都是被小朋友霸占,今天終于輪到她坐一次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和林父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林安枂心裏清楚,她也不會天天煩這件事情,她和林父已經吵習慣了。

她嘴裏含着糖,也沒有任何思考,坐秋千上晃了半個小時後,前方傳來腳步聲,林安枂看過去,是林母走來。

林安枂站起身,喊道:“媽?”

林母走來在她旁邊秋千坐下,晃蕩兩下:“這小朋友坐的秋千,我可是幾十年沒坐過了。”

開口聊無關緊要的話題,林安枂知道林母這是心裏裝着事情,估計在想着要怎麽給她開口。她重新坐回秋千,率先開口說:“媽。我知道你要和我說關于陳成的事情。”

林母愣一下卻道:“我來啊,不是說這件事情的。”

林安枂踢着地面的小石子,聽完動作一頓,石子在地上滾來滾去發出聲響,她疑惑的聲音起:“那你要和我談什麽事情?”

林母從褲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到林安枂面前,林安枂皺起眉頭:“媽,你這是幹嘛呀?”

林母解釋:“這裏面有50萬,你爸你媽這半輩子的存款都在裏面。”

林安枂直接把卡推回去,拒絕道:“你兩的存款給我幹什麽啊?我都25歲,能養活我自己,你們的錢你們自己揣着。”

林母緩聲:“這是昨晚你爸給我提起的,讓我把這錢給你。”

林安枂挺生氣的:“我爸都在想什麽啊?”

林母:“我們家在這小鎮上還有點人脈關系,但是放眼娛樂圈,我們家是真的門路少,幫不上你忙。你爸擔心你在娛樂圈受人欺負,所以讓你身上至少揣點錢,兜裏有錢遇到事情心裏都能安心點。”

林母聊起這些,眼裏是對林安枂的慈愛和心疼。

她又說:“你爸啊,刀子嘴豆腐心。他不讓你當演員,是覺得他就是一個小鎮官員。他就怕啊,等你遇上事情,他這個當爹只有幹着急的份。娛樂圈那個圈子,太亂了。你爸不得不擔心你。讓你從圈子裏退出來,他是想把你放在身邊,總覺得自己可以當你的大樹,一直罩着你護着你,每個當爹媽都是這樣的。”

林安枂眼睛慢慢泛紅,她沒說話,也沒接那張銀行卡。

林母:“你爸急着給你找相親對象,也是希望你有個男人可以依靠。你一個人在外面飄了四年,其中受過什麽苦,你不說,你真以為你爸不知道啊?人家出名的明星拍一部戲幾大千萬,你呢,拿着那點片酬生活都成問題。”

“所以這錢啊,你好好拿着。你爸和我怕你在外面受委屈。”林母說着把銀行卡又遞到林安枂手裏。

林安枂剛要推回去,林母臉色立馬拉下來,她只得收下。

但是這卡,林安枂在第二天早上回晉城的時候,又偷偷塞回了林父林母床頭櫃裏。

她離開的時候,沒讓林父林母送。每次她從家裏離開都不喜歡讓小老頭和小老太送行,總覺得傷感。

她一個人擰着行李箱出小區門口,陳成已經在哪裏候着了,開車來的,是一輛白色的車。

“安玥,這裏。”陳成從車上下來,朝林安枂揮手。又見到林安枂手裏擰着行李箱,他立馬跑過來。

上次林安枂答應讓陳成送她去車站,現在人都已經來了,她不好拒絕她,任由他把行李箱拿過去。

兩人往車子走去,陳成問起:“安玥,你已經買好票了嗎?”

林安枂:“沒有,到車站去買。”

陳成猶豫道:“那…要不我直接送你回晉城吧?我今天沒事情。送你過去也就三四個小時候的事情而已。”

上次陳成提起開車送她的事情,林安枂已經拒絕過,這次又提起,林安枂挺為難,但還是拒絕:“不用了陳成,我們就是普通朋友而已,這麽麻煩你不好。”

林安枂這話把他們的關系劃得很清楚,她和他就是普通朋友。陳成心裏酸澀,卻堅決:“既然你當我是你朋友,那你更應該讓我開車送你。朋友之間不就是互相幫助的嗎?”

林安枂:“……”

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

兩人都安靜,林安枂在想如何拒絕陳成,而陳成在等她發話。幾秒鐘過去,林安枂還是沒吭聲,倒是看見夏琮禮的黑轎車四平八穩地駛過來。車輪滾得尤其慢,最後在街角一頭停住。但車裏的人并沒下車,就直直看着林安枂這邊。

不論夏琮禮是有意出現還是無意出現,但他出現得及時,正好可以解決林安枂的燃眉之急,她心一橫,告訴陳成:“陳成,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

陳成詫異地看她,沒說話。

林安枂手往夏琮禮車子方向指:“他是來接我的。”

陳成的目光投過去,夏琮禮慢悠悠看過來,兩人視線碰撞,陳成眼裏火氣中燒,相比之下,夏琮禮眼神毫無波瀾,卻在無形之中透着強大的氣場。

他這樣的男人,不會蠻橫地将她拉走,他不下車,是在給她時間自己處理和陳成的關系。

“原來你有喜歡的人啊,難怪……”陳成低聲自言自語,表情失落。

林安枂向陳成欠身:“抱歉陳成,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優秀,但是我們的緣分只有到朋友的份,我希望你能找到對你好的女人。”

陳成默聲不語。

林安枂最後說了一聲抱歉,拉着行李箱往夏琮禮走,夏琮禮這才慢慢下車,嘴角啜着淡淡的笑。

夏琮禮走到林安枂面前,笑了下,要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林安枂卻側身躲開他的手,道:“我自己提。”

夏琮禮彎腰,臉湊近她,一陣溫潤的風刮過她耳梢,清透的聲音,連發兩個反問:“不是給人說我是你男朋友了嗎?我作為男朋友不應該給女朋友提東西?。”

林安枂眼睛發亮,拂過驚訝和疑惑:“你怎麽知道我給陳成說你是我男朋友?”

她往夏琮禮車子的方向瞧,足足十米遠的距離,又道:“這麽遠的距離你都能聽到?”

兩人的聲音都壓得低,沒被後面站着的陳成聽見。而對于林安枂的問題,夏琮禮只是淺笑,沒準備回答。

這并不難猜。上次他就被她拉着氣她大伯母。剛才她手往他一指,他就摸清楚女人的心思了。

夏琮禮到最後都沒說話,他奪過她的行李箱往車子的方向走,林安枂不得不跟上去,追着問:“你說話啊。”

“咕嚕嚕”輪子在街道上滾出聲音,林安枂看前面的夏琮禮,男人一身白襯衫,後背挺直,走路悠然自得,她覺得這“咕嚕”聲簡直就是為夏琮禮奏起的勝利之歌。

他不用吹灰之力,就讓她從陳成身邊離開,然後乖乖跟着他走。

夏琮禮走到車尾,把行李箱塞進後備箱。林安枂在車子後座站定腳,因為不想坐夏琮禮旁邊的副駕駛座,所以一個勁兒拉後座車門,可偏偏拉不開。

夏琮禮放好行李箱走過來,從她旁邊略過,看見她開不了車門也沒頓一下腳,他坐上駕駛座。林安枂追上去,敲他的車門。

車窗搖下,降到一半的時候露出夏琮禮的側臉,林安枂氣道:“夏琮禮,給我開後座車門。”

夏琮禮在車裏坐姿悠閑,一只手懶懶地搭在方向盤上。他側頭,松散的目光看林安枂,唇稍淡淡扯了下,回:“副駕駛座的車門沒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夏總有點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