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應該叫老公。”
夏琮禮再道, 聲音清冽, 上揚的嘴角卻增添了幾分玩味。看得林安枂心咯噔一下。
夏琮禮是第一個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讓她叫他老公的男人。她看他期待的目光, 輕咳兩聲嗓子, 嘴巴終于動了兩下, 螞蟻般的聲音溢出來:“老…”
“公”字卻遲遲未出口,林安枂聲音無限拖長,而且越來越低。
或許是應該害羞, 又或許是因為覺得陌生,不論怎麽, 林安枂覺得叫不出口,
最後她眼珠子一轉,幹脆不叫了, 人往後退兩步。隔着一米遠的距離看夏琮禮。還上揚起秀氣的下巴,勾起嘴角,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透着狡猾的光。這模樣像極了小狐貍。
夏琮禮知道聽不到這女人叫他老公了,他收起期待的神情,等着面前的小狐貍發話。
小狐貍說:“最近網上有一個詞語很流行, 我覺得拿來形容你很貼切。”
夏琮禮仿佛看到林安枂後背後翹起的狐貍尾巴,下一秒就聽人喊道:“狗子, 我覺得叫你狗子挺不錯。”
“……”他臉色陡然一變。
林安枂卻是歡喜得很, 繼續念叨:“狗子狗子,你看這叫着多順口。”
“狗子狗子……”沒完沒了了。
不過她也沒得意太久,男人呵笑一聲走來,手卡在她下巴處:“你這張伶牙俐齒的嘴, 我早晚給你堵了。”
有點霸道,有點撩人。
林安枂把嘴巴閉上,自覺變乖了。
中午的時候,林安枂帶夏琮禮随便找了家面館吃飯,出面館的時候她看到遠處的小巷子很熱鬧,她問夏琮禮:“要去逛逛嗎?”
夏琮禮對逛街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感興趣,面對林安枂的詢問他倒也沒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平淡地回:“看你,如果你想去逛那就去逛逛吧。”
林安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巷子的方向,神色不知不覺暗淡下來,嘴裏喃喃自語:“這次離開後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夏琮禮垂眸,目光落在林安枂肚子上。
女人懷胎要十月,林安枂這次回晉城至少小半年不能回這裏來。
“走吧,去逛逛。”他露出溫和的
笑,“你想買什麽我都給你買。”
林安枂眼睛一亮,高興了。
兩人走進巷子。小巷子是蘭溪的一條老街,據說有好幾百年的歷史。裏面的建築還保留着古代建築的老樣子,全是兩層樓的木框結構小樓閣。空氣中還彌漫着淡淡的木香味。
地上鋪的是大理石板,久經風雨已經不再平整,有高高低低的坑窪。
老街兩邊被商人的店鋪占據,這裏賣的都是蘭溪的特産,有吃的,有穿的,有小孩玩的,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竹編。
今天來小巷子的人挺多,林安枂擠在人群中東瞧瞧西瞧瞧,就是沒買一樣東西。好不容易才在一家門店前停住腳。
夏琮禮朝店裏看兩眼,這是一家旗袍店,店裏基本沒什麽裝潢,牆壁就是木樓的木板,刷了一層黑棕色的油漆,看得出來是家老店。
他對旗袍了解不深,但是看到挂在最裏面的一件青花瓷旗袍,他覺得應該挺适合林安枂的。
“進來索哈子不嘛?”(進來看一下不嘛)
老板娘面帶笑容走出來,是個中年婦女,體态微胖,聲音清亮。看起來是個和善的人。就是這一口方言讓夏琮禮摸不着頭腦。他在林安枂耳邊低聲問:“她說什麽?”
林安枂小聲地一本正經地回:“她說你是個傻子。”
“……”
老板娘以為兩人竊竊私語是對店裏的衣服不滿意,急忙熱情招呼:“來來,進來搞一哈子,搞完之後就曉得要不要得了?”(進來看一下,試一試就知道合不合适了)
夏琮禮因為林安枂剛才的翻譯還臭着一張臉,林安枂憋着笑回老板娘:“要得,我進來搞一哈。”
蘭溪的人出了名的熱情,老板娘一直呆在林安枂旁邊當參謀。搶了夏琮禮的話語權。他也懶得插話,閑庭漫步似地跟在林安枂身後。
“這件,這件闊以。”“這件漂亮。”“這件巴适得很。”“這個大紅色滴,我給你索嘛,喜慶得不得了。”
也不知道兩女人嘀嘀咕咕說的什麽,夏琮禮一直沒說話。倒是最後林安枂擰起一件衣服給他看,問:“這件好看嗎?”
夏琮禮看了一眼,是件暗紅色的旗袍,顏色很暗沉,按照他的審美不太适合林安枂穿,似乎他母親那一輩的人才會穿這種顏色。他剛要開口說話,林安枂搶先一步:“我想給我媽買一件旗袍。”
夏琮禮愣一下,原來她進來這裏不是要給自己買衣服。他發現林安枂雖然平時脾氣犟,但她身上還是有很多優點,比如她現在所表現出來的孝順。
“我還想給我爸買一件中山裝。”林安枂往店裏挂中山裝的櫥窗看。
夏琮禮點頭:“都聽你的。”
衣服挑完,夏琮禮去付錢,林安枂在店門口瞎溜達,等他出來的時候她發現夏琮禮手裏拎了三個口袋。
“你怎麽買了三件?”她問。
夏琮禮把其中一個口袋塞進她懷裏:“自己的東西自己提。”
林安枂疑惑地打開口袋看,是件青花瓷的旗袍。
很漂亮。
兩人在老街沒逛多久,離開蘭溪之前林安枂把給林父林母買的衣服放在小區保安室,順帶把從家裏偷來的戶口簿塞進衣服口袋裏。她不敢把衣服親自送回去,怕被父母揪着問拿戶口簿出去做什麽。
下午一點多,兩人啓程往晉城趕。
夏琮禮的車子剛開出蘭溪林安枂就接到沈星文的電話,一道歡呼雀躍的聲音從電話聽筒傳來。
“啊啊啊~”
這聲音高亮又刺耳,林安枂吓得趕緊把電話從耳朵旁拿開,等那邊消停了她才開口:“沈星文,你發什麽瘋?”
沈星文還處在興奮的狀态:“安枂安枂,好消息好消息,你接到代言了。還是Mace的品牌代言。”
“什麽?”
Mace是高奢女鞋品牌,它的上一個代言人還是拿下影後的陳瑜,而林安枂自認自己在娛樂圈還是一個沒站穩腳跟的小透明,今天Mace居然找上她,簡直讓林安枂難以置信。
“你沒聽錯,她們約你今天下午去公司談合作事項。”
“時間是下午4點,你可千萬別遲到了啊。”
“地點是Mace商務大樓。”
“等一下我給你發地址。”
沈星文激動得噼裏啪啦說了一堆話。林安枂壓根沒插嘴的機會。直到電話挂斷她也沒說上話。
夏琮禮開着車,随口提了一句:“你經紀人打電話來說什麽?”
林安枂激動的心情這時候才湧上來,捧着手機傻了一會兒才答:“夏琮禮,我接到代言了。”
夏琮禮不疾不徐地打方向盤,溫潤的聲音含着笑:“恭喜。”
又問:“急着趕回去嗎?”
林安枂:“嗯,星文讓我4點到mace大樓等她。”
夏琮禮沒再說什麽,悄無聲息地提了車速。
林安枂掐着點兒到達mace,夏琮禮把人送到後離開了,因為他公司裏也臨時出了些事情要處理。
“你到了沒有?”沈星文一路都在打電話催促。
林安枂小跑到電梯前:“到了到了。”
沈星文站在mace會議室門口,往門縫裏面瞄了兩眼,捂嘴壓低聲音:“你快點啊大哥,Mace的負責人已經到了。”
林安枂看面前的電梯還沒到,她着急忙慌問:“你們在幾樓啊?”
沈星文拍腦門,一直催人快點到竟然忘記通知會議室在哪裏了,她趕緊回:“3樓。”
林安枂放棄乘電梯掉頭就往樓梯去,步行樓梯的位置比較偏,她轉了兩個轉角口才到,剛到樓梯口卻愕然停住腳步。
一對男女站在樓梯轉角處卿卿我我,正打得火熱。
男人咬女人的耳廓:“今晚來我家?”
女人手指蹭男人的嘴角,撒着嬌要求:“那你把你下一部投資的電視劇女主給我。”
這聲音林安枂聽着非常熟悉,女人是謝薇,她同公司演員,是娛樂圈的當紅小花旦,也是林安枂上一部宮廷戲的女主角。把謝薇摟在懷裏的男人林安枂只瞄了一眼,也挺眼熟的。她沒記錯的話,男人叫李建,開影視公司的。
謝薇和豪門公子哥之間拉扯不清的事情林安枂略有所聞,沒想到今天撞了個正着。然而她并不想摻和這一淌渾水。轉身正要走,卻聽謝薇喊她。
“林安枂?”這聲喊話裏有疑惑,又摻雜幾分惡意。
林安枂沒停腳,直徑往前走。至于剛才看到的事情,她不想把自己攪和進去。
身處娛樂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能走得遠。林安枂深知這個道理。
偏偏謝薇非得确認她的身份,一路追出來。
“林安枂,你給我站住。”這次沒有任何懷疑,而是篤定的語氣。
林安枂不得不停腳,轉身平靜地看謝薇,仿佛剛才的事情她根本沒撞見一樣。她沒先開口,倒是想聽聽謝薇要說什麽。
謝薇語氣很不好,沒繞圈子直接問:“林安枂,你剛才看到什麽了?”
就這說話态度,林安枂聽着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謝薇在娛樂圈正當紅,平時仗着自己人氣高在公司裏沒少作威作福。
既然她态度這麽不好,林安枂也懶得理她,轉身又要走,結果眼前立馬多出一道身影,李建直挺挺地擋在她面前。
林安枂并不怕他,冷言:“讓開。”
李建覺得好笑,眯眼睛上下打量林人:“你知道我是誰嗎?竟然敢這麽和我說話。”
林安枂怎麽可能不知道李建是誰,李健是影視公司的老板。她兩年前接了一部戲,那部戲的投資人就是他。拍戲前李健請劇組的人聚餐,在酒桌子上看上一個女演員,想去勾搭人家,但是那女演員不從他,結果第二天女演員的角色就被撤了。後來這件事情在劇組沸沸揚揚傳了好久。
那個女演員不是別人,正是林安枂。
今日再見李建,林安枂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件事情上,無論是他勾搭她時的好色模樣,還是他撤她角色的狹隘作為,任意一項都讓她覺得這男人沒風度且讓人惡心。
但李建似乎不記得她了,對自己做的龌龊事情忘得一幹二淨。現在人身子往林安枂靠去,說了一句狠話:“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出去亂說話,我讓你吃不完兜着走。”
“聽到沒有。”謝薇跳出來幫腔。
一對狗男女,還真是婦唱夫随。
林安枂讪讪掀眼,最後只字未答,冷着臉走了,沒回頭看半一眼。
至于後面是什麽個景象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她到會議室的時候已經遲到10多分鐘,但是Mace的人很通人情,并沒有怪責她,還笑着安慰她說以後別為了趕時間爬樓梯,樓梯裏面的燈是壞的,抹黑走路不安全。
會議談了接近2個小時才結束。至于下午撞見謝薇和李建的事情,她沒向沈星文提及半個字,畢竟也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事情。
今天忙了一整天,林安枂和沈星文疲憊得誰也不想開車。由此兩人站在車子面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開始了一場眼神之間的較量。
沈星文給林安枂使眼神:“你來開。” 話說完把鑰匙丢給林安枂。
林安枂立馬又把鑰匙給她扔了回去,下一秒手捂腦袋,裝嬌弱樣:“哎喲,我腦袋發燙怕不是感冒了。這車開不了了。”
這是林安枂慣用的招數,沈星文活學活用,擡手揉起肩膀:“我今天肩膀有點痛。也開不了車。”
林安枂往車上就是一倒,說話聲音有氣無力:“你看我都快暈倒了。”
戲精。
沈星文咬牙切齒。
“而且,人家,還有,寶寶呢。”這次說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沈星文演不過她,好氣又好笑地說:“我算是遇到你了。”
最後無奈地坐上駕駛座。
車子沒開多遠,夏琮禮發來微信。沈星文出于好奇問了一句:“他說什麽?”
林安枂懶洋洋躺在座位上:“問我工作結束沒有?說來接我。”
沈星文聲音忽地拔高,滿是歡喜:“那正好啊。”
林安枂斜眼:“你激動個什麽勁兒?”
沈星文:“他要是來接你我就不用送你回家了,正好給我節約來回送你的時間,多好的事情。”
林安枂把手機往兜裏一塞,從扶手箱抓了一包薯片,一邊拆薯片袋子一邊說:“好什麽好。鬼知道他要把我接到哪裏去。”
“你這話什麽意思?”
林安枂塞一塊薯片進嘴裏,咬得嘎吱響,漫不經心地回:“我今天和夏琮禮領證了。”
“領證了!!!”沈星文驚訝了好幾秒,“你怎麽現在才給我說。”
林安枂嘴裏含着薯片沒搭話。沈星文一個人叨叨:“這都領證了來接你回個家不過分吧,你快點讓他來接你。讓他盡盡當老公的責任。”
林安枂斜眼:“我才不讓他接。”
沈星文覺得奇怪:“為啥啊?”
“他要是來接,那萬一把我接到他家去了怎麽辦?”
“…這不是應該的嗎?”
林安枂一記眼神往沈星文打過來:“哪門子的應該。”
沈星文餘光瞥見,嘴裏想說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想來也是,這兩人一開始就是為了孩子結婚的。也沒在一起正常談過戀愛。這要是突然住在一起得多尴尬。
不過再一細想,沈星文覺得還是要勸勸林安枂,她苦口婆心:“雖然你們是因為孩子結婚的,但是你總得給夏琮禮一點機會吧,說不定你倆在一起相處久了就能摩擦出愛情的火花呢。你看看你現在的行為,你都不給人家接近你的機會,你倆還咋發展關系啊?”
林安枂被沈星文念叨得腦仁疼,她不耐煩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意思,但是你們總得給我一點時間吧。我就問你,如果你們家裏突然來個親戚說要在你們家住上一個星期,你會不會覺得不自在?”
沈星文想了想,好像是會不自在。
“不過夏琮禮和親戚有什麽可比性。你和你親戚之間的關系是親情,你和夏琮禮的關系那是戀人關系,哦,不對。是有可能成為戀人關系的關系。”
沈星文自己都快把自己說暈了,長長嘆口氣:“算了,我還是不說了。”
“可是你想想看,夏琮禮是個男人,而且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如果他萬一晚上突然獸.性大發怎麽辦?”
沈星文忽地一笑:“夏琮禮這種淡雅自持的男人能幹出這種事情來?你怕不是要笑死我。”
林安枂呵笑:“他要是幹不出這種事情來,那我肚子裏面的兩崽子是怎麽來的?”
“……”沈星文突然沒了聲,無力反駁,徹底敗了。
一路扯皮,車子也到林安枂小區門口了。沈星文因為 “辯論”失敗心裏壓了暗火,沒好氣地沖林安枂喊道:“到了下車。”
林安枂不甚在意,吹吹額頭的頭發,以獲勝者的姿态推門走了。沒走兩步又倒回來故意給沈星文揮兩下手,露出一臉得意樣。看得沈星文火又冒了三丈,嘴裏擠出兩個字:“妖精。”
妖精最後也沒猖狂多久,走到樓梯的時候夏琮禮一通電話打來。
“喂?打電話來幹嘛呀?”
今晚妖精心情好,回電話的聲音格外甜膩。夏琮禮聽着這聲音感覺有根羽毛在他胸口撓啊撓。
這不像林安枂的作風。為此他特意多看一眼手機,确定是打給林安枂後才問:“你在哪裏?”
“我馬上到家了。”林安枂講着電話轉過樓梯轉角。就在這一刻,他看見了走廊盡頭那個高高大大的男人。
夏琮禮後背倚在她家門上,一只手揣褲兜裏,另一只手拿着手機貼耳朵旁。人站得不端正,慵懶閑散的樣子。
林安枂放下手機,覺得不可思議:“你在這裏幹嘛?”
夏琮禮聞聲看過來,看見林安枂眼底拂過一絲驚訝,之後又恢複平靜。他回:“等你。”
林安枂站在原地不動,硬是不走向夏琮禮,仿佛他是個危險動物。她氣問:“這麽晚了,你不回你家待着,跑我家門口來等我幹嘛?”
夏琮禮覺得林安枂這個問題有點白癡,哼笑兩聲:“你說我等你幹嘛?”
不等林安枂再說話,他抄兜的手拿出來,白淨的手指扣在門上,“空空”的敲門聲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亮,又嚣張。
“開門。”他命令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