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林安枂上下掃看夏琮禮, 他就這麽歪歪斜斜地靠在門沿上, 目光松散。

以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理直氣壯地等着她開門。

他這麽一個身高八尺的男人, 林安枂嫩胳膊嫩腿的, 又不能把他拽走。她沒轍,低頭在斜挎包裏翻找鑰匙。走廊裏立馬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所住的小區是老式樓房,過道走廊一邊靠牆, 一邊是栅欄,栅欄外是小區花園。從小區裏偶爾還傳來幾聲犬吠。反倒襯得這個夜晚安靜又祥和。

林安枂半天沒摸到鑰匙, 輕掀眼睫觀察夏琮禮的表情。正好被男人逮了個正着。

男人嘴角啜笑,眸光淺,這一刻林安枂竟然覺得夏琮禮的眼睛和月光一樣皎潔溫柔。她看得有點入迷。

她在想, 像夏琮禮這種性情溫和的男人,要是真的對一個女人動心了,那他的愛一定會很深情很長久吧。

因為越是這種萬事蘊在心裏的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會在沉默中死去。

“汪……”一聲犬吠突然響起, 林安枂飄遠的思緒被扯斷,她穆地回神, 從包裏掏出鑰匙走過去。那邊一直靠在門上的男人慢悠悠地站直身子, 往旁邊挪腳給她騰地方。

開門的時候,林安枂警戒地盯着旁邊的男人,夏琮禮是第一個來她家裏的男人。她不得不防着點。特意扒拉頭發遮住自己的肩頸。還順帶扯兩下衣服領子。

這些小舉動和小心思全部被夏琮禮看在眼裏,不覺舔唇輕笑一聲, 覺得林安枂這是無用之功,多此一舉。

他要想對她做點什麽,太容易了。

開門後林安枂率先進屋,立馬打開房間的燈,深怕夏琮禮趁着屋裏漆黑黑的動手動腳。

夏琮禮跟進來,把門帶上。光關門的動靜都吓得林安枂身子一顫。

進屋要換鞋,兩人擠在鞋櫃前,玄關口的空間狹窄,夏琮禮站着沒動,等着林安枂先換完。林安枂勾腰換好鞋子後站直身子,哪想一個踉跄人栽到了夏琮禮懷裏。

“…!!!”

一秒,兩秒,三秒……

空氣都安靜了。只停到客廳裏的鐘滴滴答答地響。

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林安枂擡眼,夏琮禮垂眸,四目一相迎,空氣中似乎有噼裏啪啦的電流聲,房間裏溫度跟着升了溫。

林安枂的後背緊貼在夏琮禮胸膛,盛夏之際,兩人身上的衣服面料都很薄,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男人胸膛的肌肉,硬邦邦的很結實,而且肌肉線條流暢。從他胸口處還傳來一股熱氣,帶着濃濃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就這短短幾秒鐘,她心跳亂了節奏,周遭都是夏琮禮的味道,淡淡的香草味。

公寓裏就他們兩個人,孤男寡女的,氛圍悄無聲息地變得讓人心慌意亂,林安枂臉頰不自覺燥熱起來。

熱,很熱,非常熱。

相比較林安枂的巨烈反應,夏琮禮嘴角輕掀,笑得從容,笑得撩撥,笑得不動聲色。

最後是林安枂斬斷這莫名的暧昧,她逃似地移動步子,在離夏琮禮半臂遠的地方站定腳,呼幾口氣散散火氣後才又轉身說:“你等一下,我先幫你找拖鞋。”

夏琮禮啜笑:“嗯。”

沒倒騰多久,林安枂從鞋櫃拎出一雙鞋遞過去:“就只有這一雙男士拖鞋,你湊合穿吧。”

夏琮禮伸手去接,接過鞋子的時候,林安枂手指又不小心碰到夏琮禮的手。他的手指很燙,手指觸碰的一瞬間,一股暖流傳過她手心,又仿佛有電流竄進她指尖,然後迅速蔓延至四肢五骸。

再然後林安枂抽搐一下,立馬把手抽了回去。她羞躁得厲害,夏琮禮卻垂着清淺的眸子,手指輕輕撚了撚,嘴角還勾着饒有趣味的笑。

他這副模樣,雖痞但又不失儒雅。等他再擡頭看林安枂的時候,林安枂立馬別開頭,趕緊往客廳溜去。

和夏琮禮單獨待在房間裏确實讓她不自在,不是心裏上的厭煩,而是他覺得夏琮禮這人企圖用美色勾引她。當然,這是林安枂自己瞎琢磨的。

整個房間因為夏琮禮的存在,到底竄入了暧昧的氣息,讓林安枂一顆心碰碰亂撞,所以她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叽啪叽”響,總覺得弄出一點動靜才會讓自己舒坦點。她走到沙發前又撈起遙控器把電視打開。房間裏立馬有了新的聲音。

“別看我只是一只羊,綠草因為我變得更香。天空因為我變得更藍……”

《喜洋洋和灰太狼》的主題曲回蕩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房間裏的氛圍終于活潑不少。這也讓林安枂輕松不少,今天一天太累,她往沙發躺去。

夏琮禮走來大致掃一眼四周,松了松袖口很自然地在她旁邊坐下。

這一坐,林安枂又變得緊張起來,坐姿一秒變端正,人還悄悄往旁邊挪動,挪到沙發邊緣的位置。最後又撈起一個抱枕,試圖隔在夏琮禮和她之間。結果夏琮禮覺察到動靜,一記不溫不熱的目光看過來,林安枂又自覺地把抱枕放回了原位置。

“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慢羊羊……”電視裏《喜羊羊和灰太狼》的主題曲還沒放完。

林安枂和夏琮禮兩人坐在沙發上,誰也沒動遙控器。

一對成年男女一起看《喜羊羊和灰太狼》,這場景有點滑稽。

直到歌曲放完兩人都沒任何動靜,林安枂偷偷斜眼瞧夏琮禮,後者此刻淺淺地低着頭,盯着腳上的拖鞋上。林安枂眼珠子一轉,跟着看過去。

拖鞋很合腳,她看不出任何問題。

再擡眼的時候,撞進夏琮禮淺棕色的眼眸子裏,他問了句:“你家裏為什麽有男人的拖鞋?”

這問得什麽問題啊。

林安枂眨兩下眼睛,挺懵的: “我爸穿的鞋怎麽了?”

“嗯。”夏琮禮了然地點頭,唇角浮上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林安枂:“……”

又沒話了。

半晌,林安枂起身往廚房走去,夏琮禮問她:“你要去做什麽?”

林安枂:“找吃的。我肚子餓。”說話的當兒她已經走到冰箱面前。

夏琮禮起身跟過去:“沒吃晚飯?”

“嗯,今天忙一下午工作的事情,我都忘記晚飯這回事情了。”說完拉開冰箱門,急吼吼從裏面拿出一塊蛋糕,結果還沒吃上一口就被夏琮禮收了。她還沒得及問他幹嘛搶她蛋糕,夏琮禮搶了話頭:“晚上不要吃這些冷的東西,我幫你弄吃的。”

“!!!”

還挺驚訝的,像夏琮禮這種豪門少爺從小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居然也會做飯煮東西。

夏琮禮幫林安枂煮了一碗面條,面條端到林安枂面前的時候,她依舊難以置信這是夏琮禮煮的。就算會煮,煮出來能不能吃也還是個問題。

抱着懷疑的态度,她小小嘗了一口,再嘗一口,再嘗一口……

最後一碗面條被她嘗沒了。後來碗筷是夏琮禮洗的,再後來的事情林安枂一點都不記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林安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好好的,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那套。

關于昨晚,她能記起的最後一幕是自己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廚房傳來夏琮禮刷碗的水流聲。

很顯然是夏琮禮抱她到床上睡覺的。

她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身子,試探地喊了聲 :“夏琮禮?”

“……”整個公寓安安靜靜,沒有人回應她。

至于夏琮禮什麽時候走的她更沒印象。等她起床後,她發現客廳吊燈上面一顆壞燈泡已經被換成了新的。

夏琮禮換的。

下午,沈星文來公寓接林安枂,因為林安枂和IC娛樂的合約快到期限了。

按理說,林安枂這幾年在娛樂圈半點水花都沒有折騰,這種情況是很難續約的,但是這次林安枂拿到mace這麽重要的品牌代言,沈星文想這個應該可以當做讓林安枂續約的籌碼。結果車子剛在公司地下車庫停下,mace那邊打來電話。

沈星文一邊解安全帶一邊接聽。電話聽到一半,她神色驟變,對林安枂用口語說了一聲“我去上廁所”,然後推門走了。

直覺告訴林安枂,mace那邊一定出事情了,沈星文下車是不想讓她聽到那些不好的對話。果然,她在車裏等了将近10分鐘,硬是沒等來沈星文。她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下車,往電梯的方向去,去找沈星文。

地下車庫沒有廁所,得上一樓才能找到沈星文。

電梯遲遲未到,不遠處隐隐約約有一個聲音,像是沈星文的聲音。是從步行樓梯那邊傳來的。步行樓梯距電梯有十米遠,林安枂往那邊走去。

她越靠近那個聲音越清晰,再仔細一聽,這聲音确實是沈星文的。林安枂不知道沈星文怎麽在這個樓梯口,她明明看到她上了電梯。

沈星文站在樓梯轉角角落裏,狹窄的甬道幾乎沒有光,沈星文的身影幽暗又模糊。林安枂站在樓梯的那堵牆前,沒走進去。

她聽見沈星文據理力争的聲音:“你們好歹也是一個上市公司,這點信用都沒有嗎?昨天合約還談得好好的,今天就變卦。就算你們覺得我們安枂不适合當你們品牌的代言人,至少你們也得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之後安靜下來,應該是電話那頭的人再回話。幾秒過後沈星文聲音又起:“什麽叫你不知道,你們這幾個負責人你推我我推你,這已經是我給你們公司打的第五個電話了。這麽一個有聲譽的大公司,給我一個解釋有這麽困難嗎?”

林安枂背靠在牆壁上,臉色頗冷,目光無神。沈星文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地砸進她耳朵裏,叫人一顆心不得片刻的安寧。

果然,Mace那邊出問題了。

“嘿,又挂我電話,我就不信我今天讨不到一個說法。”

“喂你好,對,我是剛才的那個人,是林安枂的經紀人。”

……

“你們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們把安枂撤掉的原因是什麽?請你們正面回複我。”

沈星文撥打無數次電話,卻被無數次拒絕,被無數次挂斷電話。

後來,不知道是沈星文累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她脾氣軟下來:“既然你們都說安枂的氣質在你們公司審評的時候是符合你們公司品牌象形的,所以…你們就不能再考慮考慮她嗎?”

“這次合作對我們安枂真的很重要。拜托你們再考慮一下好嗎?”她哀求道。聲音微啞。

聽到這裏,林安枂眼眶濕潤,Mace撤她代言的事情讓她覺得委屈,但更重要的是她心疼沈星文,她不忍心她這麽低三下四地求人。

那邊沈星文還在試圖和Mace的人溝通,林安枂走了過去,奪過沈星文的手機挂斷電話:“算了,不是我們的我們也不強求。”

沈星文驚訝:“安枂,你什麽時候來的?”她是擔心她的。

林安枂笑笑:“我都聽見了。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林安枂臉上的一抹笑讓沈星文心被揪了一下,要說林安枂一點都不難過她不信,只是沒表露出來罷了。她想說什麽最後又什麽都說不出來。只得笑笑,張開手抱住林安枂。

Mace的事情已經是無力回天,她們不得不認這個結果。兩人整理好情緒之後再出發,今天和IC的合約還是得談。她們順着樓梯到一樓去等電梯。

電梯未到,倒是等來林安枂不想見到的人。

謝薇一身黑色貼身黑裙,腳踩十厘米高跟鞋,踩得地板“咯噔咯噔”響。有了昨天那件事情,現在林安枂見着謝薇格外不舒服,而且她也能感覺到謝薇對她的敵意。

這種敵意從何而來?或許就因為她撞見了她光鮮亮麗背後不光彩的一面吧。

謝薇身後還跟了她的經紀人,兩人迎面走來。林安枂冷臉,不想搭理。可謝薇主動來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人。

這惡魔模樣,擺明是來招惹人的。林安枂皺起眉頭,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麽。

謝薇手指卷着胸前的頭發絲,聲音故意繞着彎兒,說:“我這有一個關于mace品牌代言人的內部消息,想不想聽?”

就謝薇現在的模樣,真的像極了電視劇裏的女配,很做作很讨厭。

以前林安枂一直不明白,像謝薇這種人憑什麽每次都出演善良無辜的女一,據她的觀察,她應該去演惡毒的女配才對。

後來沈星文幫她總結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她說因為謝薇能裝能作,能嗲能哄男人開心。

Mace的事情是林安枂和沈星文心裏不想提的痛處。謝薇突然來這麽一句,把沈星文惹急眼了,上前追問:“什麽內部消息?”

林安枂只是冷冷淡淡地看謝薇,她知道從謝薇嘴裏得不出什麽好消息,她沉默着,就看她要怎麽作妖。

謝薇掀眼皮子沒正眼瞧沈星文,身子往林安枂湊了湊,勾着讪笑:“這個內部消息就是啊……mace的品牌代言人換成我了。”

“哈哈哈…”銀鈴般的笑聲,聒噪又刺耳。

林安枂抿緊唇角,唇色泛白,手心拽得死死的。這個消息遠比她想象的讓她備受打擊。

“笑完了嗎,笑完可以走了。”林安枂的聲音冷冽至極,看謝薇的眼神透着寒氣。

這氣勢,很是滲人。

謝薇略微一愣,印象中林安枂很少這樣和她正面叫板,反應過來後拖着腔調:“喲,生氣了啊?”

沈星文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謝薇,你有完沒完?”

這時候謝薇的經紀人也蹦出來,怒目圓嗔:“我們家薇薇沒和你說話,你出來唱什麽唱?”

沈星文也不是吃素的料,反嗤:“我也沒和你說話,你出來蹦跶什麽。”

就謝薇這經紀人,沈星文看不慣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這人叫候娟,公司裏的人都叫她候姐。叫她姐倒不是因為她人好人們喜歡她,而是她人老,已經40多歲了,人也長得胖,一臉兇相。平時在公司仗着謝薇正當紅人氣高,所以她這當經紀人的也整天耀武揚威的。沈星文見不慣的就是她這一點。人們叫她“候姐”,沈星文背地裏都叫她“猴子”。

猴子最大的本事就是上蹿下跳。

這不,猴子又開始作妖了,插着腰罵罵咧咧:“沈星文誰給你的膽子罵我,你也不看看你帶的藝人哪一個紅了。”

沈星文“呵呵”兩聲:“我可呸,你帶的那些藝人怎麽火的你心裏沒點acd數啊。你整天給你的藝人灌輸的那些歪門正道,我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人啊,還是要點臉皮。”

“沈星文你可別信口開河。”

“我信口開河?公司上上下下都在傳你的妖魔法術,你封得了我一個人的嘴巴,你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嗎?”

……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林安枂看在眼裏,她內心極力壓抑的怒火也被勾出來,她繞過沈星文走到謝薇面前:“我昨天才談好的品牌代言今天換成了你,我就問你,是不是你使的絆子?”

謝薇歪嘴反嗤:“是又怎樣?”

林安枂語調裏透着冰碴子:“你這麽針對我的原因是什麽?”

謝薇翻起白眼,露出厭惡人的神色:“因為我讨厭你,就是這麽簡單。”

“讨厭我?”林安枂複述完 “呵”地笑了,“就因為我昨天撞見裏你和李建在一起?”

聽到李建的名字,謝薇慌了,四處張望确認周圍沒有多餘的人後,咬着牙齒說:“你再敢在我面前提昨天的事情試試?”

“怎麽?你自己幹的勾當事情還不讓別人說啊。現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心虛了?”

“勾當”這個詞林安枂咬着極其重,故意嘲謝薇。

這詞果然觸碰到了謝薇的痛處,她那張臉發狠起來:“林安枂,我警告你,你要敢到處亂說,我不僅要搶你的資源,我還要讓你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你等着瞧,我今天就看着你怎麽被公司掃地出門。”

林安枂勾眼尾,裏面有譏諷的笑:“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權利這麽做?”

說起這個,謝薇反倒變了腔調,露出幾分笑,說話輕飄飄的:“我是沒這權利,但是有人會幫我除掉你這顆礙眼的絆腳石。”

林安枂:“哦。這次又是靠哪個男人啊?”

謝薇的笑僵住,臉徹底發青,牙齒磨着牙齒,半天沒從從牙齒縫裏擠出一句話來。

林安枂扯開嘴角: “你知道你這種人離開男人後是什麽嗎?”

她湊到謝薇耳朵旁,一字一句:“是,廢,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喬喬梨"灌營養液+10,我哭得好大聲。

感謝還有小天使給我評論,我以後會好好更新的。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