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惹怒

“殿下,這端本宮中有鄭貴妃的奸細!正是懷恩!”

吳祥擡眼見朱辭遠并沒有發問的意思反而眉目沉沉地看着自己,趕忙再度叩首:“殿下明鑒,老奴雖不喜懷恩,卻絕不敢拿此等大事胡亂編造。此事乃是與懷恩同屋的三喜發現端倪,報給老奴的。”

吳祥将事情大略講了一下,擡眼見殿下眉眼雖然沉郁,卻始終未發一言,心中正暗暗發急,忽聽得朱辭遠道:

“把三喜傳過來。”

三喜匆匆俯身而入,待感受到殿內的沉悶壓抑,心中顫了幾顫,卻還是硬着頭皮上前禀道:“回殿下,今日來福替懷恩送來冬衣,懷恩便借故将奴才支開,剛出了門奴才覺得天寒想回去換件厚襖,誰知竟恰巧看見懷恩将一紙條撕得稀碎扔進了炕筒裏,奴才心中不安定,便找了機會從炕筒裏掏了出來……”三喜說着,從袖中掏了卷帕子,遞了上去。

帕子展開,裏頭是一張拼湊粘連得并不完整的字條,隐約可見,”戌時二刻相見”這樣的字眼,大多字已模糊不清了。

朱辭遠斂眉沉吟了片刻,問道:“如何和鄭貴妃扯上了幹系?”

三喜聞言猛磕了三下頭,“殿下恕罪!奴才曾多次見懷恩行蹤鬼祟,有次奴才一路随其跟到了安樂堂,許久之後,竟前後出了兩人,一路尾随另一個,發現其進的恰是昭德宮!可奴才見懷恩頗受殿下看重,又苦于沒有證據,既怕打草驚蛇,又怕被反咬一口……直到今日,奴才得知後便急于報于吳公公,不敢拖延。還請殿下寬恕奴才隐瞞之罪!”三喜半真半假地說着,卻無論如何不敢說實情。

話畢,殿中陷入一種詭秘的安靜,朱辭遠久久未曾開口。

“什麽時辰了?”他突兀問道,殿中兩人皆是一吓。

“殿下,戌時初。”吳祥急忙回道,想了想又補道:“老奴已早派人盯着,奴才入殿時,懷恩已出門去,奴才已派人跟着了。”

燭火映得臉色越發晦暗不明,朱辭遠道:“更衣。”

“诶!”吳祥心中狂喜,知終于可拔了這顆礙眼的釘子。

端本宮到安樂堂的一路,風雪交加,凍得三喜直打哆嗦,心中忍不住惴惴,不禁想如果真抓住了懷恩便是大功一件。可若是累得殿下風雪裏走一遭卻無功而返便是天大的過錯了!可想想如今箭在弦上,便按下心中所想,匆匆跟上。

甫一到安樂堂門口,吳祥便吩咐幾個小太監将後門和側門堵住,這才引朱辭遠入內。夜色濃稠深沉,寒樹陰冷,幕天席地的灰黑白中只有一間房舍有微弱昏光,十分顯眼,目及此,三喜心下稍安,吳祥則喜不自勝,更是怕放跑了這個機會,加快了腳步往那扇門透出微光的門處走去,只聽裏面傳出聲音,“請娘娘放心,奴才必會…… ”,吳祥一把将門推開。

懷恩驚地站起了身,正好瞧見了緊随入內的朱辭遠和三喜,趕忙迎上去。

“這大冷的天兒,殿下怎麽過來了?”

朱辭遠靜立着看向她,眸中隐有深意。

吳祥環顧一周,只瞧見一個炭盆,四周空無一人,不禁急喝道:“人呢?還不速速交代!鄭貴妃你把你安排在殿下身邊做什麽?你今晚又密謀什麽?”

懷恩慌張下跪,急辯道:“吳公公這是哪兒的話?什麽鄭貴妃?這屋裏就奴才一人!”

吳祥不再管她,命身後帶來的小太監滿屋地搜。吩咐過後,吳祥再次發難:“好刁鑽的奴才!方才這屋中便有交談聲。殿下和咱家皆親耳聽到,你莫不是要說是自己得了癔症,自己同自己講話?況且,深夜風寒,你為何來此荒僻之處?”

懷恩仰頭看他,目含疑惑:“不是公公叫奴才來這兒的嗎?說有體己話要說與奴才,奴才豈敢不從。至于交談聲是斷斷沒有的。奴才久久等不來您,枯等無聊,念及殿下往日待奴才恩寵,奴才便給娘娘燒些紙錢,并告訴娘娘殿下如今安好,請娘娘放心,奴才必會照顧好殿下,奴才話還未說完,公公便闖了進來……”懷恩說到最後,竟似反應過來,竟是越來越委屈,“奴才如今才明白,原來是往日得罪了公公,這才引得公公設套給奴才鑽,往日奴才有冒犯公公之處,公公打罵便是,何苦這般陷害于我。還引得殿下冒着寒風前來。”說着竟嘤嘤哭了起來。

聽他這般說,吳祥心中愈感不妙,見懷恩那嘤泣飲淚的喬裝模樣,心火鼎沸,又見幾個搜尋的小太監無功而返,而那他炭盆中恰有幾張未燒盡的紙錢,急急瞪向三喜,知道是這蠢貨中了人家的奸計!

房中剩下的幾個小太監仍在搜尋,“哐當”一聲,是一個小太監搜查完櫃子了無所獲後,粗暴關上櫃門之音。朱辭遠循聲而望,臉色愈來愈沉。

那是幾歲時候呢?他早晨醒來看不見阿娘,四處地找啊找,可就是找不到,他吓壞了,躲進櫃子裏哭,那個時候,昏暗逼仄的櫃子是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地方。他好怕,他怕阿娘再也不會回來,他想出去找,可想起阿娘告誡過他的話,他哪裏都不敢去,他只能躲在櫃子裏哭,後來哭累了,就睡着了。之後他猝然驚醒是被人一把扯出櫃子的,印象裏他一貫溫柔的阿娘第一次那麽兇,阿娘直往他身上打,帶着哭腔罵,“你是要急死阿娘嗎!你知不知道阿娘找了你多久!你跑這裏睡做什麽!啊?你要是沒了,你讓娘怎麽辦?” 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那天阿娘見他夜裏冷,被子太薄,便冒着風險,去十三所偷了太監的一床被,回來看不見他,發了瘋似的到處找。他知道後,愧疚不已,抱着阿娘一直認錯,後來阿娘不打了,就只是抱着他低低地一直哭。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啊,那時候,他有多痛恨自己的弱小。後來他長大了,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回宮保護她了,卻只有一個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結局。這是他的家啊……整個皇宮,只有這個破敗不堪的安樂堂是他的家啊。

“都鬧夠了沒有?” 他的聲音很輕,落在人耳裏卻擲地有聲。

所有的人頓時伏跪于地,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個一貫溫文爾雅的殿下,此刻是真的在發怒。房中霎時阒靜無聲。

吳祥率先受不住威壓,只以為殿下是惱自己不分輕重,又想起上次他的敲打,生怕他信了懷恩這奸滑頭兒的話,忙先發制人,“殿下還請相信老奴,老奴萬不敢算計殿下,陷害懷恩!是這三喜報給老奴後,老奴不敢隐瞞才呈報于殿下,具體情形如何老奴不知啊!”

三喜見事有不成,吳祥竟把他推出去,心中又恨又惱,剛欲辯解,卻見吳祥鋒利的眼刀射過來,隐含威脅,遂權衡利弊咬牙平複了幾息,才撐起身子,往自己臉上狠掄了兩巴掌,“殿下恕罪!是奴才急于求成,未弄清狀況便胡亂猜測,累得殿下和吳公公深夜奔忙,可奴才萬不敢拿此事來戲耍殿下,也從未有陷害懷恩之心吶!還請殿下明鑒!”

懷恩見形勢一片大好,心中歡喜便乘勝追擊,又抹起眼淚來,“想來是殿下往日待奴才親厚,招了許多人的眼來,才遭來此等橫禍,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還請殿下替奴才做主,救救奴才罷……”懷恩一面說着,一面擡眼偷觑着朱辭遠神色,見他正瞧着自己,神情端肅沉郁,沒有往日的半分和煦,不禁有些心虛,忙垂下眼來偃旗息鼓,聲也漸漸低了下來。

朱辭遠的眼神慢慢從三人匍匐的身影掃過,又見原本寧靜的安樂堂如今被翻找的一片狼藉,心中冷冷一笑。好一場大戲呀,你方唱罷我登場,他突然想起在徐府時祖父的教誨,“待宦官者,要威而懾之,忌寬縱,忌信重,若稍以辭色,恃寵而驕,狐假虎威之象必生,長此以往,權閹之禍盛矣。”事到此處,他哪裏看不分明究竟是如何一樁事,他是憐惜她些,寬縱她些,可并不代表她可以在自己的底線處反複蹦跶。

“吳祥、三喜二人掌嘴二十,罰俸三月,以儆效尤。爾等好自為之。”他說着,深看了懷恩一眼,而毫無所知的懷恩聽到處罰結果正自鳴得意地沖三喜挑眉,嘴角挂着抹小人得志的笑,看得他心中火愈盛。

“懷恩,你跟上來。”他轉身朝外走去,語氣是一貫的平靜。

“诶!奴才這就來!”懷恩從地上一躍而起,心情歡愉地跟了上去。心想,殿下可真是偏心自己呀,罰的這樣重,可是給吳祥好大的沒臉了呢。

剛一回去,得了便宜的懷恩便狗腿地替朱辭遠解下鬥篷,又斟了一杯熱茶遞了上去。

朱辭遠坐在雕花梨木椅上看着忙前忙後的懷恩,方才的火氣到此刻已是散了幾分,有心再給她一次機會,便伸手接過遞來的茶盞,垂眸撚了撚茶盞,氤氲的霧氣籠上了清俊的眉眼。

“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同我講?”

懷恩聽了這句,心裏七上八下的,她本就心虛。又見他心緒不佳,哪敢道出實情,便只不痛不癢地讨好道:“今夜多虧殿下替奴才做主,奴才日後必會盡心侍奉殿下,奴才今日還同娘娘講,殿下萬事……”

“你回去吧。”朱辭遠打斷了她的話,只抿了一口清苦的茶,淡淡地說道。

懷恩只好讪讪告退,只以為是殿下今日心緒不佳的緣故,心中雖有嘀咕,卻幾瞬便抛卻,心中早急不可耐地回去看腫成豬頭的三喜,順便耀武揚威一番。

正哼着小調往圍房走,可不正巧,碰上了臉腫成豬頭的三喜,懷恩賤兮兮地往人面前湊,連笑都不肯憋:“哎呦!三喜呀!你這傷可要緊?”

三喜怒目而視,拳握得死緊,“你故意的?你從一開始就在算計我是不是?”

“是呀,你奈我何?”懷恩環臂挑眉看着他。

三喜終于明白,從一開始,在他往她上尿的那一夜,她在自己耳邊說她是鄭貴妃的人,讓他莫要招惹她。那時他又驚又疑,不知該信還是不信,想告發她,又知道若是自己直接說是她親口所言,又沒有實據,別人如何會信?便想着做小伏低,只待時機,拉她下馬,搓圓揉扁還不任由自己,還可立下大功一件。

懷恩自然知道他是想明白了,那夜她意告訴他自己是鄭貴妃的人,一為震懾,二為引誘。卻并不怕他告密,一來揭發她就等于得罪鄭貴妃,三喜不一定有那膽,二來他沒有證據,卧底自己暴露說出來誰信?因此他必然會先按兵不動,她則故意誘其上鈎,有了今天這一出。

三喜氣漲了一張臉,腫如豬頭的臉更加扭曲,卻敢怒不敢言,只心中念叨着,日後可千萬別犯在自己手裏,只在心裏啐了一口,擡步欲走。

“你站住。”懷恩收起了面上乖張的笑,冷冷地看着他。

懷恩走到他面前,嚴肅了神色,“還想着如何抱吳祥的大腿,日後找機會收拾我?”

“你還想怎麽着?”三喜忍無可忍,扭過頭來看她。

“你屢次拿我讨好吳祥,結果呢?還不是一出事,吳祥便把錯扣到了你的頭上?”

三喜冷笑,“怎麽?才想起來挑撥離間拉攏我?你也知道你這次可把吳祥得罪狠了,等着吧!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拉攏你?還不配!我是把他得罪狠了,那你呢?這次的事沒少吃吳祥的落兒吧。你說他會怎麽想,是想你怎麽這麽蠢被我這種小伎倆騙了,還是想你莫不是有什麽別的心思?若我沒記錯,你幹爹是乾清宮的曹旺吧?”懷恩勾唇嘲笑,“而曹旺可是差點兒來着端本宮做管事公公的?這些日子,你也不好過吧?”

三喜面色一變。

懷恩知道自己說中了。端本宮的管事公公,若是朱辭遠登基,那便是大內總管了。曹旺在乾清宮并不得臉,原本這樣好的一個差事卻被吳祥截了胡,曹旺焉能甘心?他又把幹兒子三喜打發過來幹什麽不言而喻。自己都能想到,吳祥焉能不忌憚?而三喜只怕卻沒有這個心,一方面要應付好幹爹曹旺,另一方面又生怕惹了吳祥的眼,所以才會這般上趕着巴結表忠心。

“所以別再想着拿我獻殷讨好吳祥了知道嗎?這樣的事,再來一回,你說吳祥會怎麽想?想你蠢笨如豬?還是想你扮豬吃老虎,借着除掉我的名頭讓他屢次犯錯丢顏面,好讓你的幹爹曹旺上位?”

懷恩擡手往他肩拍了幾下,“好好想想吧,莫要再招惹我。” 說完,便哼着小調回去了。

一夜好眠。懷恩剛準備起身去洗漱,便見守夜回來的長寧面有憂色地看着自己,“懷恩,殿下說你今後不必在內院伺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我回來啦!抱歉抱歉,謝謝還在等我的泥萌~看到大家的催更留言會很感動,覺得自己是被期待的。

然後說一下進度,考慮到伸榜因素,這周五到下周三會更8000字左右,大約兩章,然後上榜後按照榜單字數更,v後穩定日更,麽麽噠!

另外,打滾兒求評論,讓我看到大家對這篇文的想法,否則我會很焦慮QAQ

附上新開的一個預收,下本開,大概20萬字的短篇,所以先寫,下下本再開科舉那本

《做他的惡毒繼母》

僞小媽文學/強取豪奪

陸家有女陸令纨,芬芳高潔,蘭質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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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下身,擡起她的下巴,替她拭掉臉上的淚珠兒,“現在才知道怕嗎?”,他頓了頓,笑的陰寒,“你誣陷我的時候,你害我受家法的時候,你将我從侯府逼走的時候,不是什麽都不怕嗎?”

從此她被鎖進家廟,終日裏的青燈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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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主和男主父親沒有血緣關系,在女主和男主父親婚姻關系存續期間,男女主不會發生不 倫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