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程佳吃飽喝足,很舒服的打個飽嗝,靠在椅子上,那個樣子就像進城的鄉巴佬。
幾個陪酒的女孩看着如此不顧形象的程佳,一臉鄙夷,而郭子楓他們看着程佳,眼神很複雜。
也不知是怎麽的就聊到程佳在公司疏通廁所的事了,三個陪酒的女孩子十分感興趣的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一陣嬌笑,程佳還自吹自擂大談自己疏通廁所的經驗,講的眉飛色舞,根本沒看到許烈越變越難看的臉。
“你可真厲害,給我們留個電話,以後我們要有堵廁所這種事,還可以給你介紹生意呢!”其中一個陪酒的女孩子輕浮的看着程佳,故意別有用心的說。
其他幾個人都笑起來。
程佳哪知道別人是逗她呢,還當真的要給人家留電話。
“啪——”許烈把手裏的酒杯砸在桌子上,陰着張臉,周身一股寒氣,向四處散播,所經之處,冰冷刺骨——
程佳還從沒見過這麽陰森的,讓人不寒而栗的許烈,她渾身打個激淩,有些膽怯的低下頭,她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了他。
“程佳,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英雄的?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超人?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你不是那個從鄉下來的野丫頭了,你能不能做點給我長臉的事?”許烈低吼,聲音裏都帶着羞恥感。
程佳茫然的看着大家,最後才對上許烈因喝了酒微微脹紅的臉說“我 ,我怎麽就,不給你長臉了?”
許烈哼一聲,冷笑,他開始從程佳的衣着不修邊幅,到程佳的談吐俗不可耐,再到程佳吃飯有失禮節,再到程佳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再到程佳的火爆脾氣。。。一股惱全丢垃圾似的倒了出來,南宮飛幾個人在一邊聽着,有點看笑話似的。誰也沒說話。
程佳不知道原來在許烈眼裏,自己有這麽多缺點,可是她一直都是這樣啊,她也想像歐陽曼曼那樣張馳有度,高貴典雅,舉止端莊,彬彬有禮,可她沒生在歐陽曼曼那種家裏,她就是個鄉下的野丫頭,粗魯,野蠻,沒教養,沒文化,她從小就是這樣,許烈也不是第一天天認識她啊,她委屈的眼裏裹着淚。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程佳低着頭,喃喃的說了一句話“我不是歐陽曼曼,也變不成歐陽曼曼那樣優雅的人。”
本來許烈今天跟歐陽曼曼談判就有點挫敗感,歐陽曼曼不哭不鬧還能理智的跟他分析個一二三四,讓他對她又敬又佩,都有些五體投地,有些懷疑自己的選擇,再看到今天吃飯程佳那個給他丢面兒的吊二郎當相,他心裏的天平已經有些不平衡了,程佳偏偏在這個時候說了這麽一句話,一下就把許烈壓在胸腔裏的火點燃了,他騰的站起來,不甘示弱的道“程佳,你有意思嗎?”
“我有意思嗎?你看我這也不順眼那也不順眼,不就是拿我跟她比嗎?”程佳也站了起來,用比許烈更高的聲音吼叫起來,她吵架的時候就像被惹怒的小母獅子,樣子又兇又猛又倔又強。下一刻估計就敢向獵物發起進攻了。
許烈看着她,無可奈何的冷笑着嘆着氣,心說真是粗魯,俗不可耐,鄉巴佬,他可不想在朋友面前跟她一般見識,他哼一聲,別過頭沒說話,心裏的火卻騰騰的往上冒,他壓着聲音向程佳低聲道“別在這丢人,回家再鬧行嗎?”
“我丢人?我讓你沒面子了,我讓你在朋友面前擡不起頭了?許烈,我程佳就這樣,從小到大,始終如一,我不是任何人,我就是我,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程佳本來後面還想說“你要受的了咱們就在一起,你要受不了乘早滾蛋,”但她總算是把後半句給咽了下去,她怕說出來他和許烈就真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好一個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程佳,你有沒有上進心?我給你錢,給你報各種提升你氣質的課程,我讓你沒事了去練練瑜珈,去做做美容,去聽聽禮儀課,去學學怎麽穿衣怎麽打扮怎麽做個女人,我在努力把你往我的圈子裏拉,努力想讓你變成和我一樣有品有地位的人,努力想讓你變成個優雅高端大氣上當次的人,我圖什麽,我不就是想有一天帶着你回家,讓我爸媽不會覺得你是個野丫頭,不就是想帶着你出去見朋友,讓我的朋友都誇你知書達禮,你呢,跑去把報的課程全退了,我說了你一句不是沒有,我心想,你不想學,我不逼你,你給我站在原地踏步就行,可你呢,別人都是跟上等人打交道做朋友,你到好,整天跟些掃地大媽混在一塊,你不思進取,不求上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不覺得臉紅,我都替你臊的慌” 許烈痛心疾首,一臉無可救藥的表情看着程佳。
程佳在那一刻,突然意識到他和許烈之間原來有一道看不見摸不着卻真實存大的差距。
她後來什麽話都沒說,一直低着頭,她在心裏想,他是虎子哥嗎?虎子哥從來不會嫌棄她,她記得有一次,她被村裏人冤枉偷玉米,村民罵她,還拿爛菜葉扔她,拿髒水潑她,她臭哄哄的坐在地上哭,虎子哥就把她摟在懷裏,他衣服被沾染上髒東西,他無所謂的笑着,溫柔的看着程佳,他的笑像冬日裏一抹驕陽,總讓程佳倍感溫暖。可是現在虎子哥居然嫌棄她了,嫌棄她吃飯叭唧嘴巴發出的噪音,嫌棄她粗魯沒文化,嫌棄她沒教養,程佳的心一點一點向下沉,可是下面是無底的深淵,她的心找不到着陸的位置,于是就只能一直向下掉,向下掉。。。
程佳突然沉默了,許烈臉上的怒容也漸漸平息了,他在想他剛才說的話是不是有點過了,她從小無依無靠,像野地裏的草随意生長,沒人管沒人教,她自然沾染了很多野孩子的惡習,別人不知道她從小的生長環境,他應該知道啊,他是看着她在嘲笑聲中成長的,她從小就學會了跟人罵街,跟人打架,她不過是用一種自己的方式在成長,他沒離開她的時候,還可以保護她,替她出頭,可他後來走了,她一個人每天要面對別人的白眼,面對別人的譏諷,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這麽堅強的倔強的長大了,他怎麽能拿她跟歐陽曼曼比呢?歐陽曼曼是長在溫室裏的花,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公主,而她呢,是漫山遍野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野草,她堅強肆意用一種無比頑強的生命力活着——
程佳和許烈都心平氣和的沒再争論,一直到飯局散場。
郭子楓他們和許烈繼續碰着杯喝着酒聊着天,肆意的笑着,偶爾講些葷段子,引的身邊的陪酒小姐嗲聲嗲氣的嬌罵一聲讨厭,而程佳一直低着頭沉默着,他們的談笑風聲都與她無關,她把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裏:那是個黑暗的小屋,亮着一盞暈黃的燈,她一個人孤伶伶的站在屋子的角落裏。。。
她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外公,沒有外婆,連虎子哥也離她越來越遠,她想她始終是一個人,她始終是孤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