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世子剛跨過門檻,就聽到裏面的秋桐站着,雙手端着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
“ 你在那裏朝朝想,我在這裏夜夜思。思只思親人待我的好情意,愁只愁熱香香的人兒分離去。雖然說去了還有個來時,怕只怕眼下凄涼無人緒。”
秋桐唱的入神,并未察覺世子的動靜,她邁着蓮步,翹起蘭花指繞動着手腕,倒真真有幾分那,戲臺上的花旦模樣。
鄭子衿被她逗笑,透過屏風隐隐察覺有人,問道:“誰”
秋桐停下,扭頭望向門外。
“原是不想打擾你的,沒想到你的眼神倒是跟鷹一樣。”世子把扇子放在手心,踱步走了進來,瞥了一眼秋桐,笑道:“唱得不錯,賞,不過以後切莫唱這些幽怨的詞,挑些個寓意好的唱給世子妃聽。”
“是。”秋桐叫苦不疊,她也就是小時候聽着戲臺子學了這幾句,哪裏會唱別的,若不是看世子妃心情不好,她才不願意賣醜。
“不過是唱個曲,哪裏要顧及那麽多,秋桐,去問問杏兒楊梅湯準備的怎麽樣了,等好了一并把世子愛吃的蟹粉糕端來。”鄭子衿倚靠在軟榻上,神情倦怠。
“世子妃可真不體貼,為夫奔走到這會才回來,你竟然連口茶也不給我。”世子笑意盈然,坐到軟榻旁邊的軟凳。
屋子裏因為世子妃怕涼,未曾開窗,秋桐隐隐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仔細一瞅,看到了世子衣擺下面的血跡,心中一凜,暗自猜測莫不是冬露的血。
秋桐的心裏一陣後怕,自己跟冬露一起侍奉多年,萬一世子因此對她也心存芥蒂,她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了。
鄭子衿冷笑了一聲,幽幽開口,“我是鷹,自然比不得那些窩邊的兔子溫軟些,世子若是渴了大可以去外面找水喝。”
世子一怔,鄭子衿的話似是在吃味
太不正常了。
若是別的女人,世子定然見怪不怪,但是換成鄭子衿,他的心裏反而有幾分稀奇。
世子瞬間心情大好,故意打趣道:“我這個人就是喜歡舍近求遠,偏生愛找鷹。”
鄭子衿側卧軟榻,瞥向秋桐,“你先下去吧秋桐。”
秋桐自然是千恩萬謝,剛剛她就想走,只是主子們還在說話她也不好插嘴。
世子放下折扇,“其他的人也都下去。”
鄭子衿知曉他是有話要說,故意說道:“世子辛苦,需要小憩一會,有何事情半個時辰後再來回禀。”
衆人稱是。
關上門後,鄭子衿緩緩開口,“你的衣服怎麽回事?”
世子悠閑地喝了一口茶,端着茶盞笑着看她,“收拾了一個不重要的下人。”
“冬露”
“嗯。”
“你把她怎麽了?我看你這沾的血,莫不是還揍了她一頓”
世子把玩着茶盞的蓋子,挑眉笑道:“我怎麽可能揍她一頓”
鄭子衿稍作放心,她也只是想着打發了就好,不想傷及無辜。
“我揍了她好幾頓。”
“……”鄭子衿坐起身,一改剛剛的倦柔樣子,微微皺眉,“這種人随便處置了就可以了,你插手太多只怕會壞了名聲。”
“我說過,欺辱過你的--”世子笑意不減,拖長尾音,“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種賤奴,屢教不改,來我這裏自尋死路還敢跟我說是你的錯。”世子重重放下茶盞,語氣裏有些惋惜,“若不是我剛成親不久,不想沖撞了我們的喜氣,此等刁奴,絕不會是拔舌和斷了手筋這麽簡單的下場。”
鄭子衿聽到後面一句,眼神微微驚詫,平複了氣息後,語氣複雜,“我知你心意,下不為例。”
“好。”
世子起身坐到她的身側,臉上浮出笑意,手指輕輕放在她的腰上,關懷道:“還疼不疼”
鄭子衿按住他的手,咬牙切齒,“你說呢,淫賊。”
“你見過我這麽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的淫賊嗎?”
“見過。”
“哪”
鄭子衿指尖點住他的鼻子,“洞房花燭夜,不就有個采花賊嗎?”
世子心虛的抓着她的手,笑道:“那時候我都睡着了,有這事嗎?”
“夫君安排的都記不起來了。”鄭子衿笑着看他,指尖輕輕滑過他的臉頰,柔聲道:“夫君,我聽說民間女子常常這樣對待不說實話的相公,今日我也試試好不好?”
說罷,她揪着世子的臉皮擰了一圈。
“疼疼疼。”世子雙手握住她的手,吃疼的嘶了一聲,“子衿,好的可以學,這些就別學了,今日扶風盯着我的右臉都偷看了十幾次,你如今又把我左臉擰腫了,還叫我怎麽出去見人。”
鄭子衿甩開他的手,漫不經心的說道:“腫了正好給我安分點,新婚之夜給妻子找采花大盜,夫君,這筆賬我可還沒跟你算。”
世子笑道:“是啊,新婚之夜妻子給丈夫迷昏,也挺獨一份,要不我們怎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鄭子衿:……
世子用手輕輕捏着她的下巴,看向鄭子衿脖頸脖頸上自己留下的痕跡,沉沉問道,“子衿,若是以後疼就要說出來的,這方面男人是會控制力度的。”
鄭子衿反問:“你讓我說話了嗎”
世子随即嗤笑了出聲,低着頭湊到她的耳邊,頭發蹭的鄭子衿癢癢的。
“那我下次争取做的時候不吻你。”
鄭子衿臉一紅,一腳踢了上去。
世子沒有防備,一下被踢到了腰,從床上滾了下去。
巨大的聲響引來錦衣衛的注意,扶風推門而入,冷聲道:“保護世子。”
屏風裏依稀可見其景,扶風跟後來破門而入的錦衣衛呆立一旁。
坐在地上的世子語氣驟冷,抓起旁邊的凳子就砸了過去,“還不滾出去。”
這一下連帶着屏風也被砸到了,世子的左臉還帶着紅印,像是挨了巴掌,額前兩绺碎發晃在眉中,衣服微微有些淩亂。
扶風迅速低頭,“是。”用最快的速度帶着目瞪口呆的錦衣衛離開了屋子,關上了屋門。
二人安靜片刻。
世子冷下了臉色,脫下外衣,不由分說的就要去沐浴。
“真的生氣了”鄭子衿起身,手剛放到世子的肩膀上就被他拉了過去。
鄭子衿下意識的捏着他的手腕反扭,突然看到他手臂上有一處刀疤,停止了動作,語氣嚴肅起來,“這是什麽時候傷的。”
因着他們同房總是穿着寝衣,即便是同房,因為鄭子衿害羞,從不直視世子的身體,故而現在才發現。
世子摟着她的腰,不甚在意的拉過袖子,把她抱在懷裏,“上次不小心劃的。”
鄭子衿沒有再跟他打鬧的心思,掀開他的衣袖,冷聲道:“是不是上次那些土匪做的”
世子低喃:“你管這些做什麽,左右這傷疤都結痂快好了,又不耽誤事情,你應該先關心我的腰,踢我的腰,這賬怎麽算?”
“李月銘,這個刀疤看起來都傷到骨頭了,你怎麽沒有包紮還有,你為何不告訴我,你知道不知道,若是感染這個胳膊你就不用要了。”鄭子衿生了氣,揪着他的領子問道:“你老實交代,什麽時候傷到的。”
“要是說了,你能怎麽補償我。”世子岔開話題,“還是說說裴清的事情吧。”
鄭子衿低頭不語。
“真的沒有事情,我的身子可比你想的好的多。”世子站起身,見她失神坐在地上,彎腰攔腰抱起了她放到軟榻。
剛放下鄭子衿,世子就坐到一旁揉着自己的腰,埋怨道:“你可真夠狠的,把這裏踹壞了最吃虧的也是你。”
世子自顧自的說道:“你知道麽,裴清昨夜死的時候,還在大牢裏留下了血書,說是我為雲家報仇,牆上都是,不過都被我派出去的人清理幹淨了,今早上我剛到大理寺,大理寺少卿恨不得把頭磕爛了,說這小子自殺,如何跟安王爺和裴将軍交差,害的我足足跟他說了一堆應付的話才放我走。”
“其實裴清這小子也不枉我爹賞識,确實有些本領,今年還剛中了一甲二十名,要不是裴老頭跟着太子出征,這次我還真的沒有把握。”世子瞟向鄭子衿,看見她低着頭沉默不語,笑着寬慰道:“子衿,我逗你的,你夫君從小很抗揍的,不用這樣。”
鄭子衿看向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情緒開始因為這個男人而波瀾不定。
為了她,世子不惜親手拉下裴側妃,收拾胞妹和胞弟,又射殺土匪,害死裴清,不計後果,完全是為了她。
而自己,連他的安危都保護不了。
鄭子衿伸出手,世子不明白的也伸出手,剛問道:“怎麽了”
突然,鄭子衿就撲進了他的懷裏,細音輕顫,“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這話聽着真別扭。”世子眼皮上挑,手放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哄道:“若是讓妻子護着,我還配做你的夫君麽?”
鄭子衿沒有回答他,只是緊緊的擁着他。
“子衿,我不是好人,我這麽做都是有目地的。”世子手指點在她的心口,神色認真,“你的人和心,我都要。”
“所以,你不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