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送走了長公主,回院子的路上,趙奕牽着朱若蔚的手,“長公主過來可有事?”

“沒什麽,不過是送一些方子。”

“什麽方子?”

朱若蔚尴尬地說∶“給女子補身體用的。”

趙奕一想,便想到了生孩子的事情上,冷冷地說了一句∶“鹹吃蘿蔔淡操心。”

朱若蔚弱弱地回道∶“皇姊也是一片好心。”

“哼,又不是同一個娘生的,心能好到哪裏去?”趙奕全然不信,吩咐拿着方子的香菱,“那些方子等會便給本王燒了,不許給王妃用一些來歷不明的方子。”

香菱立刻道∶“是。”

“也許有用也說不定。”朱若蔚輕輕地說。別人家的娘子要是生不出來,別說是用方子了,一些鄉間偏方都要用了,他卻是不信,或者說他一點也不急。

也是,他們的約定本來就是她給他生了女兒,他就會跟她和離,比起子嗣,他更加不想跟她和離,她心裏一陣酸甜,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懷上了,別說是女兒,這分明是連一個影都沒有的事。

“不管有用沒用,都不需要欠這份人情。”趙奕嚣張跋扈地說,忽然又覺得方才的做法不好,轉頭又吩咐香菱,“你立刻派人将方子送回去,便說本王心領了。”

香菱颔首,轉身去吩咐去了。

朱若蔚想阻止都來不及,懊惱地扭了一下趙奕的手臂,“你怎麽這樣行事?”

“我錯了?”趙奕瞪了她一眼。

朱若蔚抿了一下唇,“打臉打得太狠了。”

趙奕笑了,“對待來意不明的人何須溫柔?”

朱若蔚無話可數,趙奕實際上是一個很冷硬的人,他下決定的事情很少有轉圜的餘地。

“你是王爺,你說的算。”朱若蔚幹脆不管,反正她執拗不過他,就算長公主把這筆帳算到她的頭上,她也沒辦法,趙奕主意大,她管不住。

這話令趙奕喜上眉梢,悄悄地湊到她的耳邊,“你若是真的要孩子,不如走快一些,床上見真章,那些藥你難道還少吃了?”

朱若蔚的臉蛋發燙,趙奕又繼續說∶“聽說不少姿勢可以助孕,你若是有心要學,肯定不在話下。”

聞言,朱若蔚黑了臉,她不想學。

趙奕繼續誘惑着她,“你不是想着和離嗎?王妃,你要加油啊。”

為什麽他的語氣這般淡定?總覺得他一點也不擔心她會懷上似的,朱若蔚忽然疑惑當初跟他的約定不知到底是對還是錯。不過他說的那些姿勢,她是不會做的,他作夢還要快些。

趙奕見她不肯,心中遺憾,大掌捏了捏她的手心,“若不肯做就算了,可別動不動就暈過去。”

朱若蔚氣紅了臉,一把甩開他的手,氣勢洶洶地吼道∶“你今晚給我去睡書房!”大聲吼完,她生氣地轉身快步往院子走去。

趙奕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這脾氣見長啊,可惜他就是愛。睡書房?他眯着眼楮想了

想,他們似乎從未在他們居住的屋子外歡好過,也許今夜他們可以嘗試一下,一起去書房睡一覺,想必別有一番滋味。

走在前方的朱若蔚心中一涼,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她走得更快了。

三個月之後,悶熱的夏天總算過去了,天氣漸漸微涼。朱若蔚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熬過了難受的夏天。整個夏天,她的胃口都不是很好,沒什麽胃口,看得香菱心急不已。

眼看秋天快到了,香菱心想總算不那麽熱了,王妃應該可以多吃些了,她哪裏想到王妃的胃口仍舊一般。

香菱正煩惱不已,趙奕已經吩咐下來,讓她拿了他的帖子去請方太醫。

趙奕讓丫鬟們将午膳收走,看着懶洋洋地靠坐在竹子榻上的朱若蔚,他不禁心疼地坐到她的身邊,“還有哪裏不舒服?”

朱若蔚默默地搖搖頭,“沒有。”見他臉色陰沉,她将手裏的美人扇丢向了他,“發什麽呆?”

趙奕沒有說話地撿起美人扇,替她拓着。

朱若蔚看了他一眼,“你太小題大作了,我不過是苦夏,年年都要這麽來一回。”

趙奕的臉色更黑了,因為年年他都要請一回大夫,心裏知道她是因為苦夏不舒服,可他還是會請大夫。他看着她尖尖的下巴,神色越發冷了。

朱若蔚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她本來就苦夏,胃口不好是常有的事情,他真的太小題大作了。

等了好一會,香菱領着方太醫進來,方太醫已經是奕王府的常客了,每個月必會來給朱若蔚號脈。

方太醫看到趙奕和朱若蔚,先是行禮。待香菱搬來一張木凳,方太醫坐在上面,接着慢慢地號脈。

朱若蔚撐着下巴,有些犯困地眯着眼楮,耳邊賺到方太醫的話,“王妃今日可還有吃微臣開的方子?”

朱若蔚的思緒有些慢,還未開口,一旁的趙奕先開口了,“有。”

方太醫道∶“那方子如今要停了。”

趙奕疑惑地颔首,“方太醫不是說這方子得吃一年半載嗎?”

方太醫笑了,站起來作揖,“本該是的,不過王妃有喜了,這個方子便顯得累贅了,微臣現下再開一個方子,保胎用。”

方太醫說完,屋內一片安靜,他摸了摸胡子,有些奇怪,這會不該是喜孜孜地慶祝才是嗎?雖說他老人家不管事,可奕王府的八卦他可是知道的,奕王妃可是承受着傳宗接代的壓力。但這會……

方太醫看了一圈,忽然發現唯有那叫香菱的丫鬟的反應最正常,捂着嘴,一臉的驚喜和激動,至于奕王,啧啧,臉色似乎有些難看啊,比墨汁還黑呢。

方太醫的目光最後落在奕王妃身上,他不禁笑了,得了,王妃睡着了。

香菱正激動得不知道要如何,被趙奕一道冷冷的目光給冷醒了。趙奕的聲音極其的低,“王妃睡着了,香菱送太醫出去。”

“是。”香菱便依令送了方太醫出去,出了屋子,還給方太醫包了一個大紅包,“多謝方太醫。”

“哈哈,不用、不用。”方太醫爽朗地說,最後在香菱的堅持下收了紅包離開了。

屋子內安靜得過分,若不是朱若蔚的呼吸平整、規律,趙奕幾乎以為朱若蔚在耍着他玩呢。

這麽重要的時刻,她竟然睡着了。但趙奕一想,孕婦吃食不定,易困愛睡,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姿勢擺正躺在竹榻上,從一旁拿了一條柔軟的蠶絲被蓋在她的身上,為她掖好被角。

趙奕幽幽的黑眸落在朱若蔚的小腹上,他的眼神捉摸不透,臉色微黑,實在跟愉悅談不上關系,別人做爹是高興都來不及,他卻要開始煩惱了。他是真的沒想過她會懷上,都五年過去了,她小腹平平,腰身如少女般,他從一開始的警惕到後來的放松,實在是松得太快了。

趙奕本以為朱若蔚是不會懷上的,方太醫說了,子嗣艱難,很難會有孩子,而他卻忘記了很難不代表一定不會懷上。方才他幾乎想沖上去掄起方太醫的衣襟好好質問一番,為什麽她會懷孕?但他一想,幸好啊幸好,當初他留了一手,說是生女兒才讓她和離。

否則的話……等一下,生女兒和生兒子的機率似乎是一半一半。趙奕的臉色驀地全黑了,該死的,他當初說的約定現在改是否來得及?

沒關系,懷胎十月呢,他還有機會,說不定生了孩子,朱若蔚會改變主意,願意留在他身邊,不跟他和離,或者是她生下了一個兒子。可他更喜歡女兒,一個像她的女兒,不過為了讓她留在身邊,她還是生一個兒子的好。

趙奕的臉色一時喜一時悲,看上去委實不好,待朱若蔚醒過來時,他便是這副模樣,令她有些驚愕。她摸了摸額頭,“我睡着了?”

趙奕瞄了一眼沙漏,“一炷香的時間左右。”

朱若蔚疑惑地說∶“剛才好像方太醫也在。”

趙奕颔首,“嗯。”

“我可是生了重病?”見他神色不好,她的心漸漸地往下沉,“是否無法治愈?”

見她紅了眼眶,好似馬上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一樣,趙奕的心倏地一抽,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胡說什麽呢?是喜事。”對她而言,的确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朱若蔚松了一口氣,又聽到喜事兩字,挑了挑眉,覺得他的口吻十分不對勁,既然是喜事,他那麽別扭的口吻是怎麽回事?

“什麽喜事?”朱若蔚輕聲問。

趙奕的唇角勾了勾,幾近沒有笑容,“你有了。”

她有了!朱若蔚看着他的唇動了動,随即眼楮睜得大大的,她幾乎無法相信他的話,她有了。但下一刻,她又明白過來了,原來她是有了,難怪她最近胃口不好,又愛睡覺,最重要的是他的口吻這麽別扭,想必是想起了他們的約定。如果她生下女兒,他們就可以和離了。

朱若蔚腦海裏的思緒千回百轉,可實際上不過是一瞬間,她感覺到下巴猛地吃疼,她啊的一聲看着捏着她下巴的男人,“阿奕,你幹什麽?”

“很開心是吧?你以為你懷上了,就會生下來?說不定半途就流掉了也說不定……”趙奕惡毒地詛咒着。

啪。朱若蔚用力地撮了趙奕一記耳光,兩眼發紅地看着他,小手下意識地護着小腹,“趙奕,你還是不是人?這是你的孩子,還未出生你便詛咒他。”

趙奕目露兇光地看着她,“你為了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打我?”

“你不該這麽說!”朱若蔚生氣地叫道。

“那我該怎麽說?恭喜你,終于懷上了,辛苦你在我身邊整整挨了五年,終于可以脫離苦海了?”趙奕同樣怒不可遏地望着她。

朱若蔚努力地平息着心裏的火氣,“趙奕,你發什麽脾氣?”

“我發什麽脾氣你不知道?”趙奕冷笑一聲,随即道∶“因為他,你馬上就要從我身邊逃走了,我能開心嗎?”

朱若蔚抿了一下唇,緩緩地啓唇,“起碼你有子嗣了,不用再一直被人戳脊梁骨了。”

“呵呵。”趙奕笑了,他彎下腰,俯首凝視着她,一雙黑眸裏一片冰冷,“朱若蔚,你最好祈禱你肚子裏的是兒子,不是女兒,否則我們和離了,我馬上就娶一個後娘折騰死她。”

沁人的冰冷從心底的最深處蔓延開,朱若蔚擡頭看趙奕,他眼中的憤怒和絕望正在燃燒,她不禁紅了眼,她知道,他在乎的根本不是孩子是男是女,他在乎的是她是否會離開他。心裏最深處無聲地悸動,她撫着胸口,嬌弱地開口,“阿奕……”

“記住了,最好是兒子。”趙奕仿佛沒有看到她滿臉的痛楚,袖子一甩,他踏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