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包廂裏裏安安靜靜, 沒有先前的熱鬧, 人們的視線時不時往林安枂三人這邊瞥, 觀察這三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 真如微博報道裏說的那樣是好朋友關系?
每個人心裏都存有疑惑。
而被無數雙目光注視的林安枂, 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不想說話,只想安靜地坐着。她盯着火鍋看, 避免和任何一個人視線相撞。
火鍋裏面的紅油湯底被煮開,“噗通噗通”地冒泡。就這點聲音在包廂裏竟然清晰可聞。
周圍都安靜得可怕, 林安枂偷摸左右觀察旁邊的兩男人,結果兩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冷冰冰坐着。
夏琮禮除了夾走她土豆片的時候說了幾句話, 之後再沒開腔過。
此時人正長腿交疊,一手插兜一手搭在餐桌上,後背往後貼着凳椅,坐姿倒是松散随性,就是那張臉陰沉陰沉的。而霍笒的狀态和夏琮禮大同小異。
有這麽一瞬間, 林安枂覺得旁邊坐的是兩尊雕塑,莫得表情, 也莫得感情。
那邊陳明覺察到氛圍的異樣, 眼力價地挑起話題:“來來來,我們繼續講雞鴨鵝追我的事情,它們追着我最後做的那一件事情,你們現在還想知道嗎?”
這一提, 人們的注意力立馬轉移到他身上,想起剛才那檔子的事情,三桌子人起興又火大,尤其是沈星文火氣最旺:“那你就別買關子,快點說它們追着把你怎麽了?”
“對啊。你快點說。”
“快說,我們都好奇呢。”
……
“最後追着把你怎麽了?”
包間裏終于有了鬧騰聲,一個個伸長脖子看陳明。陳明咳嗽兩聲,開嗓:“那群雞鴨鵝啊…追着把我褲子扯下來了。”
“……”
衆人安靜一秒,反應過來“噗”地笑出來。
“這都是什麽玩意兒啊。”
“笑死我。”
……
有個圓頭小夥耍滑頭問:“那你裏面的褲衩還在不?要是褲衩都被扯下來了,那畫面可就……”
話說一半,留給一衆人無限遐想。
飯桌子上的女士們自覺閉了嘴,低頭憋笑,畫面太美,她們自行腦補就可以了。
結果一個18歲的小夥子,愣頭青一個,哈哈大笑着說出:“要是褲衩都沒有了,那豈不是光着屁股被一群雞鴨鵝群毆。說不定屁股還被啄了兩下。”
“噗。”林安枂沒忍住,笑出聲來。
其他人跟着哄堂大笑起來,只要陳明一張臉越來越黑。
就因為這一個笑話,飯局的氛圍順理成章地融洽熱鬧起來。之後有人提酒碰杯,有人開始瞎掰扯事情,有人繼續說着笑話。
唯獨兩個人格格不入。夏琮禮和霍笒僵直身子坐着,臉上神色也崩着。先前的社會主義好兄弟情戲碼演完後,到餐桌上一坐下立馬原形畢露。各自繃着情緒。眼眸黑漆漆的,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壓低得可拍。
林安枂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看兩眼。覺得奇怪得很,這兩人到底是怎麽了?一晚上都一副“老子心情不好別惹我”的樣子。
這時候坐在對面的沈星文給她使眼色,林安枂疑惑,用嘴型問:【幹嘛?】
沈星文同樣用嘴型回:【看微信。】
應她的要求,林安枂掏出手機看,沈星文發來消息:【他兩怎麽回事啊?】
林安鑰曲起手指飛速回:【我怎麽知道啊?兩人一坐下就這樣了,跟兩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
沈星文:【霍笒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林安枂:【生什麽氣?】
沈星文:【你老公一聲不吭來攪飯局,你說氣不氣?】
“……”
這件事情林安枂也挺無語的。她偷偷掀眼睫看霍笒,一張撲克臉,沒有多餘的表情,确實像生氣的樣子。
沈星文:【要不,你找機會和霍笒好好解釋解釋。畢竟今天是霍笒請客。你老公不請自來的行為确實有點冒失。】
林安枂想想确實該解釋解釋,回話:【那我找個機會和霍笒聊一聊。】
回完話,她目光搜索飯桌一圈,看到水果盤上的水果已經所剩無幾,她喊了霍笒一聲:“前輩。”
霍笒聞聲側頭,垂眸的瞬間冰冷的臉立馬柔和下來。聲音也變得輕柔緩和:“什麽事?”
林安枂:“這家的水果看來很合大家的胃口,水果盤的水果都快沒了。前輩我們一起去外面再拿幾盤來吧。”
包間裏人多,林安枂不好向霍笒解釋夏琮禮的事情。所以她才想出這一招,把霍笒帶到外面去,好說話。
霍笒目光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投向夏琮禮,挑起嘴邊唇角笑了才回林安枂:“好啊。”
林安枂順着這道視線看過去,夏崇禮的臉又降了溫度,下颚線崩得緊,唇角抿成一道僵硬的直線。一雙眸子沒看霍笒,反倒是直勾勾看向她,微微虛起的目光像在審問犯人。
“犯人”林安枂被這一道目光刺中,微微縮起脖子。後一想,她去是給他收拾爛攤子的,頭立馬揚起來,底氣十足。人起身離開的時候還瞪了回去。
夏琮禮的臉立馬黑成煤炭灰。
霍笒從座位起身的時候,扯嘴角笑笑。有幾分得意的意思。夏琮禮搭在桌子上的手原本虛虛着,此刻死死拽緊,手背幾條青筋隆起,像幾條蜿蜒在一起的青龍。
出包廂,過道上幾乎沒人,偶有幾個服務員端着盤子擦肩而過。動靜都不大,主要是包廂裏客人鬧騰得厲害,走廊上全是包間裏鬧哄哄的談笑聲。
這吵鬧的氛圍裏,林安枂和霍笒顯得安靜無比。
林安枂走在前面,後方霍笒的腳步聲很沉悶,林安枂偷偷回頭看一眼,霍笒似乎猜到她會回頭,淺笑着看她。
林安枂不自在地笑兩下,然後停下腳步,等霍笒走上來後,她先客氣喊了聲“前輩。”
霍笒垂眸,一眼看出林安枂有心事:“有事情要和我講?”
林安枂又提步往前走,霍笒跟上。她看霍笒眼色,猶猶豫豫地說:“那個…嗯…就是…”
“什麽事情?”霍笒看林安枂支支吾吾的,心裏越發好奇。
林安枂輕輕嗓子,這次直截了當地提起:“其實夏琮禮平時是個很守禮數的人,但是今天的事情确實是他做的不對,我替他向前輩道歉。”
說着向霍城微微鞠了一躬。
叫他出來原來是替夏琮禮道歉的。霍笒臉色發冷,語調也立馬冷下來:“他做錯事情你為什麽要替他道歉?”
話一脫口,兩人皆是一愣。
林安枂沒想過霍笒态度轉變這麽快。
霍笒也沒想到自己說話語氣這麽重。他分明不會對女人發火的。
意識到自己态度有問題,霍笒重新開口:“其實不用道歉。我沒這麽小氣。”
他确實沒有因為夏琮禮突然闖進飯局的事情生氣,不過是添一雙筷子的事情而已,多夏琮禮一個人還不至于把他吃垮。
他在餐桌上臉色難看,是因為他和夏琮禮本來就是誰看誰都不順眼。在互相擺臉色。
林安枂又應承客套道:“但是畢竟是他有錯在先,前輩你放心,我回去一點好好說他。”
這番話裏竟然讓霍笒品出幾分甜蜜的氣息,他苦澀笑笑,也許是自己瘋了,覺得被林安枂罵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林安枂瞥到霍笒嘴角的笑,并不知道那是苦笑,更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出于好奇,她問道:“前輩笑什麽?”
霍笒牽強地扯開嘴角:“沒什麽 ,只是很羨慕夏琮禮。”
林安枂黑睫扇動,疑惑:“羨慕他什麽?”
霍笒不知不覺恍了神,脫口而出:“羨慕他有你在身邊。”
話一出,氛圍立馬變了調,空氣都安靜了。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林安枂都能猜測到。再看霍笒的眼睛,黑沉沉的,裏面包含太多情緒,暗潮湧動。她倏然撇開頭,躲避這種注視。
“咳咳咳…”她假裝咳嗽起來,企圖用聲響打破尴尬。
霍笒收起那些莫名的感情,擔心地問她:“你怎麽了?還好吧?”
“咳咳咳…”林安枂還在假裝咳嗽,半喘氣說,“我…我…我沒事。”
霍笒這次沒說話,手卻不自覺伸出來,伸到林安枂後背,卻又頓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此刻,腦海裏全是陳明那句話“只要他們有一紙婚約在,你就不能在中間插一腳。”
最後五指慢慢收攏,捏成拳頭。隐忍下一切感情和沖動。
“你在做什麽?”
空空蕩蕩的走廊裏,夏琮禮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道聲音如同北冰洋的冰川。冷得刺骨。
林安枂和霍笒驟然回頭,夏琮禮站在五米遠的地方,眉心褶在一起,黑睫下的眼眸漆黑泛着寒意,他一路走來,黑亮的皮鞋敲着地板,發出一串又沉又重的腳步聲。
走到林安枂跟前的時候,他沒看林安枂,逼問的目光直徑打向霍笒。等一個解釋。
霍笒慢慢收回手,把拳頭揣進褲兜裏。回給夏琮禮一記漠然的目光。
夏琮禮的聲音很沉:“我問你剛才想幹什麽?”
霍笒一點都不解釋。
兩人都硬着脾氣,本就棱角分明的兩張臉,被頭頂冷色調光線一照顯得更加鋒利。
空氣猝了火,兩人劍拔弩張地凝視對方,誰都不低頭,誰都不認輸。
林安枂也跟着緊張起來,連喘氣都刻意輕了許多。
走廊裏過堂風刮過,冷飕飕的,但沒有三個人之間的氛圍冷。
最後夏琮禮伸手把林安枂一拽,拽到自己身邊來,霍笒臉上看似沒表情變化,其實揣兜裏的手又握緊幾分。而夏琮禮看他的目光裏警告的意味更重了。
似乎在說,你,離,我,老婆,遠點!
夏琮禮拽人的力量不輕,林安枂隐隐感覺到從胳膊傳來刺痛,她垂下眼睫,夏琮禮的手幹淨寬厚,能輕而易舉地握全她的手腕。就是手上力量太重,疼得她手抽搐一下,夏琮禮非但沒松手,手上的勁兒更重了。後背的青筋隆起得更明顯。
唯恐不能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一點,深怕她會被搶走一樣。
嘶……
真的疼。
林安枂疼到眉頭蹙在一起。
霍笒發現林安枂的異樣,冷言遏制:“你弄疼她了。”
夏琮禮嗤笑一聲,語調更冷:“要你管。”
但其實只有林安枂知道,在霍笒說話的時候,夏琮禮手上的力量就松了下來。是夏琮禮先感覺到了她的不舒服。
夏琮禮把林安枂往自己的方向又帶了帶,厲聲補充:“我們的家務事,麻煩你以後少管閑事。”
“家務事”三個字出來,意思很明了,他霍笒就是個局外人。
果不其然,霍笒的臉色黯淡下來,頹喪地笑笑,最後對林安枂說:“你跟他回去吧,我幫你拿水果。”
說完不待林安枂說話,他轉身走了,走了兩步又回頭,勾起眼尾,丢出一句:“下一次演戲演真一點,剛才咳嗽時最後的喘氣太誇張了。”
林安枂看着霍笒的背影:“……”
“看野男人看夠了沒有?”
夏琮禮冰冰冷冷的聲音扯回林安枂的視線。
手還被夏琮禮握着,她掙紮兩下。因為狗男人手勁兒實在大。她可不想被她一直握着遭罪。
感受到林安枂的反抗,夏琮禮松了手。清淺的眸子不着痕跡地往下看,看到女人手腕上紅紅的一道印子,眉梢擰了在一起,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對不起。”
林安枂揉手腕,斜眼看人:“用這麽大力氣拽我,是想顯擺你力氣大嗎?”
夏琮禮:“……”
林安枂繼續揉手腕,又問:“你跟出來做什麽?”
提及這個問題,夏琮禮變了臉色,尾音不自覺上揚起,反問一句:“你說呢。”
視線又不經意看向霍笒的方向。霍笒已經走到樓梯轉角。夏琮禮只希望他快點消失,現在連同他的背影的存在都讓他心口堵得慌。
林安枂的視線跟着瞥向霍笒的時候,霍笒已經轉過轉角,她呵笑問旁邊的男人:“所以,你出來是為了監視我的?”
夏琮禮倒是不遮不掩,垂着狹長的眸子看她,坦言:“知道就好。”
林安枂:“……”
這麽坦誠,她竟無言以對。
最後懶得在這裏和他瞎扯,她掉頭要走人,結果男人胳膊擡起,肌肉贲張的手支在她身後的牆壁上,不僅擋了她前進的道路,還把她抵在牆頭。
林安枂驚訝地看面前的男人,沒抵牆的手掐着腰,衣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撸了起來,胳膊肘的肌肉結實有力,皮膚下的青筋清晰可見。
這架勢,幾個意思?
林安枂忙不疊後退兩步,後背貼在冰涼的牆上。倒不是畏懼,就是有點被夏琮禮吓到而已。
“你要幹嘛?”她問。
“我要幹嘛?”夏琮禮呵笑複述她的問題,此時人已經勾下身子,把視角放低,這次徹底和林安枂對視,輕扯唇角,拖着調調半開玩笑說:“別人的老婆都是偷摸出軌,你倒可好,眼皮子底下都能往我腦袋上扣綠帽子。”
說話語氣不重,聲音有幾分慵懶,不像在質問人,倒有幾分逗弄的意思。
“咳咳…”林安枂這次是真咳嗽,被夏琮禮的話嗆了一口口水。緩過氣兒覺得好氣又好笑,反問:“我什麽時候給你扣綠帽子了?”
夏琮禮觑起眼睛:“那你解釋一下你單獨把姓霍的叫出來做什麽?”
林安枂卷曲的睫毛撲扇,仔細打探夏琮禮好幾圈,從男人臉上居然看出了幾絲醋意。她扯開嘴角,笑了。
不僅不解釋安慰,還壞心眼地說:“叫霍笒出來…談情說愛呀。”
夏琮禮:“……”
腦仁痛。怎麽就招惹到這小狐貍精了。
小狐貍這時揚起下巴,歪歪斜斜地站着,手指卷起耳梢的一小縷頭發把玩,優哉游哉地看他,嘴角還啜着笑,得意又猖狂。
夏琮禮這次不和她開玩笑。壓低聲音,語氣逼人:“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話。”
林安枂裝蒜:“說什麽?”
夏琮禮腦仁又抽了一下,冷言:“林安枂,我在好好問你話。”
這次人是真的生氣了,臉色難看得厲害。林安枂卻噗嗤一笑:
“夏琮禮,你這麽見不慣我和霍笒待在一起,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夏琮禮的心猛然一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喬喬莉"灌營養液+7,十米沖刺撲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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