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夏總, 夏總?”

“夏總。”

“夏總。”最後一道喊聲很洪亮, 也很刺耳, 夏琮禮猛然回神, 清淺的眸子迅速掃一眼會議室, 偌大的會議室裏,會議桌呈橢圓形,各大部門經理圍着桌子坐下。

此時, 20幾雙眼睛盯着他,眼裏有疑惑也有某種期待, 似乎在等着他答複某個問題。

夏琮禮擰眉心,眼睛虛虛閉上,這是他第一次在會議上走神, 剛才他腦海裏全部都是昨晚的事情。

他迷迷糊糊地記得,他好像……

吻了林安枂。

因為在飯桌上和霍笒賭酒喝了兩瓶酒,所以昨晚在車裏,酒勁上頭,他多少有些醉意, 至于吻林安枂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夏琮禮依稀記得有這件事情, 卻又依稀覺得像夢境。

剛才在會議上, 他一開始很認真地在聽財務經理分析公司財政情況,後來不知不覺就走了神。

等回神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財務經理說到哪裏了。他輕咳嗓子,掩飾自己的尴尬, 擡眼看向講臺的時候說:“抱歉,剛才讨論的問題我沒有聽見,所以你說到那個問題了?”

財務經理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此刻站在會議講臺的PPT前,聽完夏琮禮的話,整個人一瞬間就石化了。

要講清楚剛才那個問題,他至少得往前翻10張PPT,然後重頭講起。

見人沒動靜,夏琮禮掀眼睫,輕悠悠的目光遞過去,沒有責問的意思,很平常地說:“怎麽了?繼續講啊。”

財務部經理不得不解除石化封印,咬牙切齒地按手裏的PPT控制器,底下的人看了偷偷抿嘴角。

憋着笑。

下會的時候,夏琮禮注意到企劃部經理的位置是空的。他觑起眼睛多問一句:“許經理呢?”

人事部經理坐在會議桌最遠的地方,伸長脖子看夏琮禮,回答:“夏總,是這樣的,許經理今天身體不舒服,請了病假。”

夏琮禮了然地點頭,沒再說話,輕側頭看蘇承,蘇承站在他身後兩米遠的地方。平時夏琮禮開會的時候,蘇承都是保持安靜站着一邊。夏琮禮需要用文件的時候,他才走上前把文件遞過來。

蘇承聽完許立希生病的消息後表情不太好,眉心緊鎖,眼底情緒很重。無意間感覺到夏琮禮的注視後,又立馬收起情緒,眉宇舒張開,還抿出淺淺的笑。

夏琮禮也只是淡笑回應而已,之後對會議室的所有人說:“下會。”

各部門的經理和副經理開始整理文件之後紛紛離場。蘇承上前來幫夏琮禮收拾東西。

兩人走出會議室的時候,蘇承跟在後面彙報今天一天的行程:“夏總,你今天下午3點還有一個會議,是關于IC娛樂整合到我們公司的戰略部署讨論會。”

夏琮禮理衣袖的紐扣,大步流星地往前方走,聲音很平:“這個會議開不了了。”

蘇承跟上去:“為什麽?”

夏琮禮整理好衣袖,單手揣進兜裏:“這個項目是許經理一直在跟進。沒有她開不了這個會議。”

蘇承低頭:“明白了。”

話音剛落,他手中的文件被抽走,蘇承吃驚地擡頭,夏琮禮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只是淡淡地說:“你這半年每天都跟着我東奔西跑,也沒有好好休過一次假,所以今天準你一天假。”

說完,夏琮禮拿着文件走了。沒給蘇承任何拒絕的機會。蘇承站在原定,夏琮禮修長的背影越走越遠。他知道夏琮禮這麽是因為知道他擔心許立希,所以特意給他放假,讓他有時間去看望許立希。

蘇承看着夏琮禮的身影最後消失在樓道轉角。

整個金融圈子裏,他只崇拜兩個人,一個是夏駿,一個夏琮禮。

這對父子都是在金融圈裏叱咤風雲的人物,兩人都雷厲風行,行事果斷,但是夏駿手段狠厲,不計後果,而夏琮禮相較而言,似乎比夏駿多了幾分人情味。

許立希公寓門前,蘇承猶豫了很久才按響門鈴。第一遍門鈴響起的時候并沒有人應門。

蘇承心裏一些慌張,又按了第二下門鈴。

一陣“叮咚”的門鈴聲落下的時候,終于傳來“咔嚓”的開門聲。

許立希站在門口,穿着真絲吊帶睡衣,披着頭發,臉色煞白。蘇承心口顫一下。

“你怎麽來了?”許立希聲音有點沙啞,病恹恹的。之後眼睛向下一瞥,看到蘇承手裏拎了一口袋藥,她繼而說:“先進來吧。”

蘇承跟着進去,許立希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他面前,抱歉地說:“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舒服,就只能随便倒杯溫水招呼你了,你将就喝吧。”

蘇承接過茶杯,趕緊把手裏的藥遞給許立希:“這是給你買的藥。你趕緊吃了吧,吃了身體就不難受了。”

許立希低頭看,口袋是透明的,她看見裏面全部是感冒藥,沒忍住,扯開笑:“我沒有感冒,我是因為昨晚喝酒的原因胃病翻了。”

蘇承愣了愣,今天聽人事部經理說她病了,結果他第一反應想到的是許立希感冒了,所以買了很多感冒藥。結果現在許立希是胃病犯了。

他略顯尴尬地收回手。

許立希覺得蘇承挺傻的,笑笑往沙發走,10月,入秋了,天氣有些涼,她從沙發撈了一張薄紗圍巾披在身上,在沙發坐下又擡頭看蘇承,再問起剛才的話:“你怎麽突然想起來看我?”

蘇承喜歡許立希的這件事情,許立希并不知道。他單獨來看望她,她覺得蠻驚訝的。

蘇承喉結滾動兩下,隐瞞道:“是夏總讓我來看你的。”

談起夏琮禮,許立希胸口又是一陣刺痛,眼神黯淡幾分,沒說話。

這時候,蘇承才察覺自己說錯話了,但是話已出口,只能補救地說:“夏總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早日康複。畢竟整合IC的項目是你在負責。希望你能早點回去處理。”

許立希輕嘆一口氣:“果然我和他之間只有工作聯系而已。”

蘇承手心捏緊,發現自己在許立希面前真的是嘴笨,似乎每說一句話能會讓她更加難過。

他戰戰兢兢地看許立希臉色,最後道歉說:“對不起。”

許立希并不明白蘇承為什麽要道歉,但是她也沒多問,笑笑說:“行了,你已經幫他把藥送到了,你回去吧。告訴夏琮禮,我明天就回公司。”

蘇承凝神:“好。”

開門離開的時候許立希又叫住他,蘇承回頭,許立希把一本企劃書遞過來,蘇承接過,疑惑地看她。

許立希:“這是關于IC發展的企劃書,你帶回去給夏琮禮看看吧。”

出許立希的公寓,蘇承盯着手裏的企劃書看了很久,她能猜測到今天許立希雖然請了病假,但是一定一大早都在趕這份企劃書。因為她不想讓夏琮禮失望。她一直都是這樣的。

在關于喜歡人的這件事情上,許立希是卑微的,而蘇承也是卑微的。他的卑微來源你的家世,他的身份。

許立希是書香門第之後,爺爺和父親都是大學教授,媽媽是著名的作家。

而蘇承來自一個偏遠的山區,父母都是種田的,他是他們村裏唯一一個大學生。他們家很窮,甚至他上大學的所有費用都是靠別人資助的。

家庭之間的差距,是蘇承無法逾越的痛處。這讓他對許立希不敢有任何追求的妄想。

轉身離開許立希公寓樓的時候,蘇承扯嘴角笑,苦澀又無奈。

下午,夏琮禮正在審閱文件,辦公室門外傳來敲門聲。他的注意力還在文件上,揚聲:“進來。”

進來的是夏駿的男助理,說道:“夏總,董事長叫你到他辦公室去一下。”

夏琮禮這才緩緩掀眉,疑惑問道:“出什麽事情了嗎?”

男助理恭敬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董事長只是讓我通知你到他辦公室去一下。”

夏琮禮合上手裏的文件,緩嗓:“知道了。”

10分鐘後,夏琮禮到夏駿辦公室。

夏駿戴着老花眼鏡,正提筆簽署文件。夏琮禮朝他走去,喊道:“爸,你找我?”

夏駿聞聲擡頭,摘下鼻梁上的眼鏡:“你先坐,坐下我們慢慢聊。”

夏琮禮拉開椅子坐下。兩人中間隔着辦公桌。

夏駿辦公桌和夏琮禮一樣,桌面上永遠都有一大堆文件。他從一摞文件裏抽出一份,推到夏琮禮面前,夏琮禮疑惑地擰眉。

夏駿手在文件上重重敲兩下,鄭重地說:“美國那邊有家上市公司要在中國建大型連鎖度假村,投資高達30億美元,折合人民幣150多億。”

頓了一下,強調說:“我現在需要你去把這個案子拿下來。”

夏琮禮第一次聽夏駿談起這件事情,他心存好奇地翻開文件,裏面全是英文,他一邊看一邊聽夏駿繼續說:“聽說這家公司執行CEO很難搞,中國已經有好幾家公司去談判過了,但沒一個從他手裏拿到項目合作。所以兒子,這次任務比較艱難,但是,我覺得你去一定能行,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我相信你能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聽夏駿這口吻,他已經認定夏琮禮可以拿下這個項目了。這老頭子一向如此,很強勢,下達命令的時候根本不問夏琮禮的意見。

夏琮禮粗略地看了文件前兩頁,這個項目确實誘人,但是他眯起眼睛,猶豫了。一雙眸子越來越幽深和安靜。

此刻,他腦海裏想的全部是林安枂。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一整天都會不自覺地想到她。早上開會的時候他回想起的是和林安枂接吻的事情,而現在,他在想,如果他出去一個月,這麽長的時間不能陪在林安枂身邊,林安枂現在有孕在身,她一個人該怎麽辦。

夏駿看出夏琮禮的異樣,這不是夏琮禮該有的反應,以前的夏琮禮遇到難搞的案子總是勾唇一笑,眼底滿是志在必得。

但是這一次,夏琮禮眼裏沒有想征服一一切的欲望,眼裏神色反倒越漸深沉,夏駿不知道夏琮禮因為什麽原因這樣,但是此刻夏琮禮的表情在他看來,就是畏懼和懦弱的表現,而他夏駿的兒子臉上不該出現這種表情。

“哐哐。”他的拳頭重重壓在文件上,夏琮禮立馬回了神,吃驚又疑惑的目光投過來:“爸?”

夏駿歷聲質問:“你沒有信心拿下這個案子?”

語氣很強勢,一如他從小到大教育夏琮禮的态度。

小時候夏琮禮會怕夏駿,但現在不會,他直視他,态度淩然:“不是。”

夏駿咳嗓,厚重的聲音:“不是那就去做。”

緩一下,這次語氣輕和不少,補充道:“如果談判後發現拿不下來,到時候我們再商量對策。”

夏琮禮斂眉,問:“這件事情換個人去談不可以嗎?”

夏駿:“怎麽?你有什麽事情脫不開身?”語氣不太好。

夏琮禮腦袋裏出現林安枂的臉,眸光微動,心說幹脆趁着這次機會,把和林安枂的事情和夏駿說了吧,結果夏駿先開了口:“因為女人嗎?因為上次那個叫什麽林安枂的?”

夏琮禮喉嚨幹澀,手裏捏把汗,人緊張了。

夏駿的表情變得更難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一口,哂笑兩聲:“哦,對了,說到林安枂,我還想起一件事情。李家老爺子上次和我閑談的時候,說你為了這女人把和林家2個億的合作給推了?”

最後一句話夾雜疑問和怒氣。

夏琮禮眼底浮現驚訝,他沒想到夏駿會知道這些事情。

夏駿發火的時候根本不會給夏琮禮說話的機會,他瞥眼夏琮禮陰沉沉的臉,哼氣又說叨道:“你別以為你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本來以為你和那女明星只是玩玩而已,沒想到為了她連李家的合作都能推,還把李家小孫子和李家老爺子給得罪了。還有,我還聽說Mace代言也是你給她争取的,是吧?”

李家小孫子是李建。

夏琮禮眉梢輕動,對自己做的事情倒是不遮掩,坦蕩蕩地嗯聲,算是承認了。

夏駿氣紅臉:“上次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接受林安枂進我們夏家。我今天再明白白告訴你一次。我不管你對她感情怎麽樣。反正你作為我夏駿的兒子,你娶她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裏,夏琮禮倒是彎了下唇角。

心說:已經娶了。

夏駿并沒有發現夏琮禮表情的變化,喝口茶,這次語重心長地說:“你看看你現在為了她都做了些什麽事情。以後要是真娶進門,我看我們家的家業都不夠你拿去給她霍霍。娛樂圈裏面的女人,能好到哪裏去。個個攀權附貴得很。”

最後一句話落在夏琮禮耳根處,覺得刺耳得很。他不悅地掀起一邊嘴角,反嗤:“我倒是希望她能攀權附貴一點。”

如果林安枂和其他女人一樣巴結他的權勢,那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至于磨合這麽久。當初他更不至于淪落到追林安枂從晉城追到蘭溪,為的是讓她把孩子留下來。

現在孩子留下來,夏琮禮覺得全是老天爺開眼的結果。

夏琮禮再次反駁:“她不是你口中的那種女人。”

夏駿鼻孔怒張:“哼,別拿這套口水話來搪塞我。就算她不是這種女人,我夏家的大門也不向她打開。你給你記住了。你需要的是一個對你事業有幫襯的女人做你的妻子。作為恒夏的女主人,我不奢望她的家境能和我們夏家肩并肩,但是,她至少得端莊得體吧。那個叫林安枂的女明星,你媽上次非得拉着我去了解一下這女孩兒,好,我聽你媽的勸,放下偏見到網上找了這女孩的視頻。這女孩兒長得确實漂亮,但是太張揚了,一舉一動裏都透着執拗脾氣。一看就不是個聽話的主。她要是進我們夏家,準能掀了我夏家的屋頂。”

“你想想看,上次你媽不是那麽贊成你和那女孩兒相處的嗎,怎麽最近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為什麽?因為你媽也覺得這孩子不适合當夏家的媳婦兒。”

後面這段話是夏駿瞎扯的,韓玫并沒有不認林安枂做她兒媳。夏駿這麽說,是想吓唬夏琮禮。

夏琮禮斂眉,心往下沉,信了夏駿的話。但關于夏駿對林安枂的評價,他只認同一半。

林安枂的脾氣确實擰,但是林安枂适不适合當他妻子的事情不是夏駿說了算的。一瞬間,夏琮禮眼裏的目光鋒利起來:“爸,我的妻子只能是林安枂。”

夏駿聽後臉色陡然一變,語氣冷得厲害:“好,你的妻子只能是林安枂是吧,那我也告訴你,我夏家的兒媳就不能是她。你想和我鬥,那你就試一試看,你爸這把老骨頭雖然老,但是只要吼一聲,這金融圈都得抖三抖,更別提那區區娛樂圈了。夏琮禮,你的權力和你的聲望都是你老子給的,你要跟你老子鬥,那我們就走着瞧。我不想做出什麽傷害人的事情,如果你非要逼我,那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這一長段話裏,滿滿的都是威脅。夏琮禮握緊拳頭。他太了解夏駿的脾氣了。

金融圈裏人人都對他望而生畏,靠的就是他的手段,他的狠厲。

夏駿的心狠手辣,整個圈子裏無人不曉無人不知。

包括對他這親兒子,夏駿從來也是殘酷冷冽的。夏琮禮至今都記得當年他反抗夏駿跑到大學教書的事情,那時候兩人吵架,夏駿一個茶杯朝他扔來,把他後腦勺砸出長長的一道口子。醫院醫生看了都眉頭一皺,最後夏琮禮的後腦勺被縫了10針。

夏母韓玫聽到消息後着急趕到醫院來,看到夏琮禮的傷勢大哭一場,掏出手機就給夏駿打電話。夏駿被韓玫罵一頓後倒是認了錯,但最後硬是沒到醫院看望夏琮禮一次。

小時候這種的事情也數不勝數,夏琮禮小學六年級的時候,考了全班第一,語文95分,數學100分,英語100分。把成績單拿回家的時候,結果夏駿非但不表揚,還把成績單呼在他臉上,厲聲質問:“為什麽語文不是100分?”

夏琮禮心裏憋氣,可是那時候年紀小,面對發怒的夏駿,他心裏是害怕的。所以沒敢回答他的話。最後夏駿把他擰到屋外罰站。

當時還是冬天,外面冰天雪地的,一個11歲的孩子被自己的父親丢在雪地裏,懲罰他站一個小時不準回屋。

夏琮禮雖然不敢頂撞夏駿,但他骨子裏也是個有脾氣的孩子,在雪地裏站滿一個小時候也沒回屋。夏駿站二樓落地窗前看他,臉上似乎有擔心,他沒搭理他的擔心,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瞪回去。

等到最後,韓玫心疼兒子,硬把夏琮禮拉了回去。

夏駿做的這些種種事情,夏琮禮都給他記得一清二楚。對于他來說,夏駿已經不是一個嚴父,而是一個殘暴的父親。苛刻地要求他十全十美。也極其殘忍地要求他的人生軌跡必須遵循他的設想。

但是即便如此,夏琮禮并不恨夏駿,“恨”這種包含濃厚負面情感的詞,在夏琮禮看來是個很幼稚的詞眼,因為真正內心強大的人,心裏可以包攬一切大喜大悲,大災大難。

與此同時,不得不說的是他心裏的這份強大,似乎還得歸功于夏駿對他的嚴苛。

夏琮禮凝了凝神,他現在不想再去回憶以前的事情,此刻他擔心的是林安枂,如果讓夏駿知道林安枂懷孕的事情,也許孩子都會保不住。他了解他的父親,夏駿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所以,他現在不能把林安枂懷孕的事情說出來。

他眸光黑沉且堅毅,腦子裏各種思緒飛速在轉。幾秒的時間裏,他認定兩件事件,首先他得把孩子留住。至于他的妻子,他心裏也無比堅定地認為…

必須是林安枂。

如果昨晚他還在猶豫自己到底愛不愛林安枂,現在他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他愛她。

她是他的妻子。

是他孩子的媽媽。

以前他不明白愛到底是什麽,現在他明白了。

愛是守護。

守護是什麽?

守護是陪伴和保護。

此刻,他想要守護林安枂的欲望無比強烈。

這邊夏駿見夏琮禮不開腔,把手裏的茶杯落在桌子上:“我勸你,适可而止。為了她好,你們能早點分就早點分了。最後提一句,你未來的妻子不僅僅是你的妻子,還是我們夏家的兒媳,是整個恒夏的女主人。你自己想清楚你該不該和她分手?”

這次這些話并沒惹怒夏琮禮,因為他已經把很多事情想明白了。他捏緊的拳頭慢慢松開,臉色也緩和很多,直視夏駿的眼睛,笑了下,一字一句地對夏駿說:“我想得很清楚。不管你怎麽反對,我一定有辦法讓林安枂成為我的妻子。”

“成為你的兒媳。”

“成為恒夏的女主人。”

夏駿愣住,這一番話從夏琮禮嘴裏說出來,說得堅定無比,甚至帶了幾分對他的挑釁。他臉色通紅,怒火中燒,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夏琮禮拾起辦公桌上的英文文件,一只手直指文件,氣定神閑道:“爸,我一定會徹底解決你和安枂之間的事情,就像我解決掉這個案子一樣。”

說完話,夏琮禮沒給夏駿任何說話的機會,拿着文件轉身離開。

他步子邁得大,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每一步都敲出厚重卻又明悅的聲響,一下一下地襲進夏駿心頭。

夏駿手上摩挲茶杯手柄,眯起眼睛,剛才夏琮禮轉身的時候,他恍惚看見夏琮禮勾起一邊嘴角,在笑。

夏琮禮是他夏駿的兒子,他臉上的這些小表情怎麽會瞞過他的眼睛。

從這抹笑裏,夏駿看到了夏琮禮不懼任何的淡定從容,還有…志在必得的勃勃野心。

剎那,夏駿心裏的無名火反倒壓下去不少,他扯嘴角呵笑一聲。

不愧是他養出來的狼崽子。

就該有這份鎮定自若和狂傲。

晚上10點,林安枂坐在沙發上,裹着薄毯,一邊泡腳一邊看電視。餘光不經意往電視牆看過去,純黑色的時鐘挂在電視上方,她馬馬虎虎瞄一眼,時針指在數字“10”和“11”之間。

都這麽晚了,夏琮禮還沒有來。平常夏琮禮最晚晚上9點就到這裏來了。今天已經過10點,還沒見着人影。

林安枂覺得心裏有一陣怪怪的情緒。她不是在擔心夏琮禮,而是有一點點…

她眯眼睛仔細揣測,似乎有一點點…

失望的感覺。

等反應過來的一刻,她直搖頭。否認自己因為夏琮禮沒來的失望情緒。

她把注意力又集中到電視劇裏。電視裏播放的是最近大熱的偶像劇,是一部爆甜的電視劇,看得人心花怒放,心潮湧動。

此刻,劇裏的男主和女主正躺在床上,男主抱着電腦在打游戲,女主捧着手機在刷微博。挺安靜平和的畫面,結果下一秒,男主把電腦一扔朝女主壓過去,女主驚呼:“你要幹嘛?”

男主把女主的手壓在床上,不正經地說:“打游戲輸了,得讓你給我回回血。”

女主:“怎麽回血啊?”

男主壞笑不回話,之後臉往女主更湊近一步,一下咬住女主的唇角。

林安枂:“……….”

嗝,這波狗糧真的是防不勝防。

不過,等電視裏的這一幕翻篇之後,她腦海裏卻出現另一幅畫面。是昨晚夏琮禮吻她的一幕。

當時那個吻,夏琮禮吻得很淺,溫潤的唇輕輕磨她的唇角,一下兩下,像蜻蜓點水似的。

那時,林安枂直接懵了,眼前的男人眼睛輕阖着,并不知道她已經醒來。

他額頭黑碎的頭發碰到她的臉頰,麻酥酥的感覺。高挺的鼻梁蹭在她的鼻側,帶了微微涼意。但是不同的是…

他的嘴唇有灼人的溫度。

那時候她剛醒,迷迷糊糊的,以為一切都是夢。最後稀裏糊塗又把眼睛閉上了,然後睡了過去。

但是今早起床,她發現自己嘴角輕輕一咬就疼,她跑到化妝鏡前去看,看到下嘴唇破了一塊皮。這才頓然發現,原來昨晚不是在做夢。

夏琮禮真的吻她了!

現在想來,林安枂小臉都滾燙得厲害。恰這時,門外傳來掏鑰匙開門的聲音。

夏琮禮回來了!

林安枂心一抖,她掀眼睫緊張地看過去。

須臾,男人拉開公寓的門,站在門口,修長的身影,五官立挺的俊臉,只是神色很疲倦,連身上規整的白襯衣和黑西褲都遮不掉他眼角的倦意。人手上還提着公文包,可想而知,他是多麽風塵仆仆趕來的,等看到她的一瞬間,嘴角卻立馬蕩漾起淺淺的笑。

林安枂開口問他:“今天怎麽這麽晚?”

夏琮禮換好拖鞋,擰着眉心走來,等走在她面前後,捏眉心的手放下,目光落在她臉上,好好回答:“抱歉,回來晚了。”

林安枂抱着抱枕,臉搭在抱枕上虛起眼睛上下打量他,夏琮禮看起來真的很累,她“哦”了一聲沒再追問。轉而扭頭繼續看電視。

這是他們最常見的相處方式,說完一件事情後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但是今天有所不同,林安枂發現自己看了好一會兒電視後,旁邊的男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要是放在平常,夏琮禮一定會放下公文包,先去廚房燒一壺開水,然後泡一杯茶,最後坐在她旁邊一邊喝茶一邊批閱文件。

但是今天,夏琮禮毫無動靜。林安枂側頭去看,夏琮禮連手裏的公文包都忘記放下了。他站在她旁邊,深邃的眼睛一直凝視着她。

林安枂眨眼睛,疑惑地喊他:“夏琮禮?”

夏琮禮沒作聲。

她再喊:“夏琮禮,你愣在這裏幹嘛?”

夏琮禮依舊沒答話,只是彎下腰,把公文包輕放在沙發上去。然後緩緩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林安枂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是做什麽。

夏琮禮不緊不慢地松開袖口的紐扣,又把袖口卷起,捋到手肘快到胳膊彎的地上。之後手探進了林安枂泡腳的木桶裏。

林安枂本能地想把腳從桶裏拿出來,結果被夏琮禮溫柔地拽住。

她難以置信:“夏琮禮。你要幹嘛?”聲音不大,興許是夜晚安靜的原因,她人也變得溫婉不少。

而夏琮禮比她更溫柔。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腳,輕輕地揉她的腳掌,動作雖然不太熟練,但是很輕柔。

這是夏琮禮第一次給她按摩,他的大手能包裹她整只腳,林安枂的腳真的很小很纖瘦。而且很敏感,夏琮禮略微用力按壓腳背,她不自覺地就會抽搐一下。惹得夏琮禮勾起唇角看她。林安枂小口咽口水,被他看得羞澀又不自在。

她支吾道:“你,你還是別給我按摩了,你技術又不好。”其實心裏害羞才這麽說的。

夏琮禮手上動作并沒有停下,溫和的聲音說:“以後我會經常給你按摩的,聽說懷孕了走路很辛苦。”

這一秒,林安枂眼裏忽地布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她自己也沒想到因為夏琮禮一句話就被感動了。

再細看夏琮禮,她總覺得今晚的夏琮禮很不一樣。

果然不一會兒,夏琮禮開口說:“其實有兩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給你講。”

林安枂麋鹿的眼睛水靈靈地看他,很是疑惑。

夏琮禮沒看她的眼睛,低垂着頭,細心地幫她按腳指頭,繼續道:“第一件事情是我下個星期要出去出差了。出差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所以不能陪在你身邊。”

夏琮禮的聲音越來越低,林安枂從他臉上看出無奈的情緒。她問:“去哪裏?”

夏琮禮回:“洛杉矶。”

其實這一個月來,夏琮禮一直都陪在她身邊,這下他突然要走了,林安枂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她又問:“去多久?”

夏琮禮這次擡了頭,不過眼睫壓下,眼睛漆黑,他回:“最快也要半個月。更長一點的話,也許一個月也不一定能回來。”

這麽久!

這是林安枂的第一反應。她看着夏琮禮的臉,一時不知道接什麽話。

兩人四目相對,眼波流傳,眼神看似很空洞,但裏面卻包含很多複雜的情緒。

客廳裏的聲音不多,電視的聲音在響,另外是兩個人的呼吸聲。

林安枂的呼吸很淺,夏琮禮的呼吸很重。

“還想告訴你的一件事情是…”夏琮禮再次開了口,這次聲音很沙啞,甚至有輕微的顫抖。

不知道為什麽,林安枂一顆心提起,沒緣由的緊張了。

“還想告訴你的是…….”夏琮禮重訴道,聲音又沙啞了幾分。

林安枂手心攥緊,盯着夏琮禮看。他的眼眸很深邃,也很…

深情。

他磁性的嗓音壓低了說:

“安枂,我真的愛上你了。”

“我會好好守護你,還有我們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安枂不會被夏駿傷害,因為她老公是夏琮禮。夏琮禮有這個能力和本事。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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