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林安枂坐上車子, 隔着玻璃窗往外面看, 看見林父林母推攘着往候車室走。

她心裏是慌的。

李阿姨上車的時候, 林安枂問:“李阿姨, 我爸媽有問起你關于我的其他事情嗎?比如我最近的狀況之類的?”

李阿姨在林安枂旁邊坐下, 剛才從候機室一路跑來,現在說話有點喘氣:“沒,沒有。你爸收到禮物後只是客客氣氣地向我道謝。至于你媽媽, 她什麽都沒多說。但是她中途突然追了出來,安枂小姐你沒有被她發現吧?”

林安鑰視線投向窗外, 眼睛眯着:“應該沒有吧?”

這時候前面的老師傅扭頭問:“安枂小姐,我們現在是……?”

話沒說完,留了後話讓林安枂回答。

林安枂收回視線:“回家吧。”

老師傅:“好。”

話音落, 車子絕塵而起。

一個小時後,車子在別墅大院停下。

“安枂小姐。安枂小姐。”李阿姨輕聲喊。

林安枂在車上小憩一會兒,打着哈欠睜開眼睛,問:“到了?”

李阿姨露出和藹的笑,回:“到了。”

生怕林安枂磕着碰着, 李阿姨扶着林安枂下的車。下車剛站穩腳跟,有個快遞小哥騎着三輪車冒了出來。

快遞小哥一身黃色的套裝, 把三輪車停到別墅門前, 人又從三輪車上下來,手裏拿着小本本問:“這裏是林安枂小姐的家嗎?”

林安枂沒回話,反倒将口罩往上扯了扯,要是她挺着肚子被人認出來, 那之後的麻煩可想而知。

李阿姨見狀,代替回了話:“是,這裏是安枂小姐的家。請問你有什麽事情?”

快遞小哥點點頭,接着繞到三輪車車尾,從車上擰下兩個大箱子,每個箱子有學校書桌那麽大。快遞小哥把東西放到地上說:“這些東西都是給林安枂小姐的。”

林安枂往箱子裏面看,裏面有兒童書籍,有兒童衣服和鞋子,還有給孩子玩耍的布偶娃娃。

看得出來,送禮物的人精心準備了很久。她問出一個最關心的問題:“誰讓你送來的?”

快遞小哥只是笑笑,然後騎上三輪車走了。

他沒有回答林安枂的問話,也沒給林安枂簽收條,等林安枂走近一看,她甚至發現箱子上面沒有任何快遞信息。

她帶着疑惑擡頭,快遞小哥的三輪車呼呼地往前行駛,車上空空蕩蕩,沒有載其他任何貨物。

仿佛他是專門來送林安枂這些禮物的。

“到底誰?”林安枂心裏由此留下一個疑問。

霍笒最近接了一部武俠劇,下戲後站在小橋上,橋下溪水潺潺,橋上的人一襲白衣,極目遠眺,任風撲面。

陳明走過來,瞧兩眼霍笒的神色,霍笒目光幽深又呆滞。

“自古多情空餘恨。”陳明感慨一聲。

霍笒收了魂,側眸:“你什麽意思?”

陳明嘿聲道,“我什麽意思你不知道啊?你看看你現在這副失神落寞的樣子。人是站在這裏了,可是這心思啊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又哀嘆地補一句:“又想起林安枂了對不對?”

霍笒抿嘴沒說話。

陳明也跟着惆悵起來:“你別以為你每天晚上刷林安枂微博和朋友圈的事情我不知道。還是我剛才那句話,‘自古多情空餘恨’。”

這句話的意思是:多情的人最後得到的也不過是遺恨而已。

霍笒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自始至終沒回話。

陳明也懶得紮霍笒的心了,轉了話題,但說的還是關于林安枂的。他問起:“這林安鑰最近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了,按理說Mace的奢侈品代言之後,不是應該資源源源不斷的嗎?”

霍笒是知道原因的,因為林安枂懷孕了,但替她隐瞞道:“你問我我怎麽知道?”

陳明一個人瞎猜測:“一般女明星大火的時候退隐,那只有一種情況。”

霍笒難得陪陳明扯:“什麽情況?”

陳明:“那就是嫁入豪門生孩子去了。”

沒想到陳明一猜即中。霍笒愣怔一秒。

陳明瞄中霍笒的眼神,激靈地追問:“你說林安枂是不是已經懷孕了?”

知道林安鑰懷孕的人不多,霍笒算其中一個,林安枂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東西,他就得幫她守着,那怕是自己的經紀人陳明,他也一樣要提防。最後霍笒似是玩笑地說:“你有這腦洞,應該去當編劇。”

說完轉身就走。

陳明追上去:“我怎麽就腦洞大了?我覺得我猜得挺合理的呀。”

霍笒沒給任何眼神,直徑往前走,任憑陳明怎麽追問,他都守口如瓶。

曾經在一個深夜裏,霍笒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一句話:

“喜歡人有很多種方式,默默守護算一種。”

轉眼11月,已是深秋的季節。

秋風一吹,院子裏的楓葉落了一地,前些日子還是綠茵茵的草坪,這兩天已經變得枯黃。連花壇裏的花兒都萎蔫不少,一切景象都染了秋意,唯獨大院門口的兩棵迎客枝繁茂盛,綠葉長青。

迎客松斜側方對着別墅的書房。林安枂坐在書房的書桌前,閑來無事,想翻翻夏琮禮的書籍看。

往書桌晃眼一看,上面堆滿一摞文件和一叢書,書籍涉及領域挺廣的,有經濟類的,有管理類的,還有行為心理學,還有哲學的。林安枂随便抽出一本,翻了兩頁發現根本看不懂,立馬又放了回去。

看書桌上立着日歷,這個她能看懂,伸手扯過來,百般無聊地開始一頁一頁地翻日歷,從10月16日一直翻到了11月1日。

翻完日歷,她才恍然,原來夏琮禮已經出差半個月了。

她巡視整個書房,忽覺有些冷清。這時候李阿姨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安枂小姐,夏先生來電話了。”

林安枂眼睫撲了兩下,覺得奇怪,為什麽夏琮禮不打她手機,而是打家裏的座機。

她放下日歷起身出書房,下樓梯的時候,攙着樓梯護手走的。她現在已經懷孕4個月,肚子裏又是雙胞胎寶寶,所以最近她的肚子一天一個樣。像是皮球一樣不斷膨脹。

李阿姨見着林安枂支着肚子下來。趕緊走上樓梯去攙扶。林安枂卻笑着拒絕:“李阿姨你不用扶我,我沒這麽嬌貴。”

但是李阿姨攙着沒撒手,說:“這不是嬌不嬌貴的問題,你這肚子一天天地大起來,上下樓梯就得攙扶着點,要是摔着了那可不得了。倒時候夏先生回來不得罵死我呀。”

林安枂笑笑沒轍了,只好讓李阿姨扶着。

“叮鈴鈴。”電話鈴聲回蕩在客廳每個角落。林安枂走到茶幾前,拿起上面的座機聽筒。立馬傳來男人着急的聲音:“安枂,你沒出什麽事情吧?”

林安枂眨眼睛,挺疑惑的:“我能出什麽事情呀?”

酒店18樓,夏琮禮掐腰站在落地窗前,眉心緊鎖,擔心又焦急地追問:“那我怎麽一早上都打不通你的電話?”

林安枂想了想,“啊”地恍然大悟:“我手機沒電關機了,現在還是充電呢。”

夏琮禮提起的一顆心終于落下不少,但是胸口因為剛才的擔心還是悶得慌,他扯兩下領帶:“你以後不要這麽馬虎了,我會很擔心你。”

這道聲音很啞,聽得出來夏琮禮是真被她吓到了。林安枂難得低頭認錯道:“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事情理清楚後,夏琮禮沒在多責備她,問起:“今天在家裏都做了什麽?”

這是夏琮禮每天都要打電話問的問題。

一開始林安枂并不習慣和夏琮禮每天通電話,但是在夏琮禮的堅持不懈下,她不知不覺就适應了。此刻人在沙發上坐下,和夏琮禮閑聊:“我就在屋裏四處晃蕩呗。跟着阿姨在院子裏給花澆了澆水,修了修枯樹枝,中午又讓阿姨教我做了一道菜。”

夏琮禮聽着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身子靠在窗玻璃上,視線投向窗外,窗外高樓聳立,華燈初上,這些景色映在他眼睛裏卻是一片模糊,因為他心思不在這上面,腦袋裏在想象林安枂說的一天。

光是想象林安枂在家裏四處亂竄的身影,他嘴角不知不覺啜起笑意。

“哦,對了。”林安枂突然想起,“我剛才還去你書房看了看,發現我根本看不懂你的書。

夏琮禮低低舔唇笑,笑得溫和:“看不懂沒關系,那一定是書有問題。”

“噗。”林安枂笑出聲音。這男人還挺會哄人的。

笑聲落到夏琮禮耳朵裏,他心都滿了,趁着林安枂心情好,問道:“既然我都逗你笑了,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林安枂好奇:“什麽問題?”

夏琮禮嗓音輕柔:“有沒有想我?”

空氣忽地變得暧昧。

這男人怎麽問起這個。

林安枂臉紅地咬緊唇角,許久沒回話。

夏琮禮能想象林安枂此刻一定是又緊張又害羞,他勾着淺淺的笑,再問:“有沒有想我?嗯?”

林安枂心裏是真的慌張,最後眼珠子一轉,張口胡謅:“那邊,那邊阿姨在叫我,我,我,我先挂電話了。”

一聽要挂電話,夏琮禮的眸光沉下來,眼底寫滿不舍,啞嗓:“寶貝,我想你了。”

這抹聲音沙啞又深情,即便是隔着千山萬水的距離,依舊直直戳進林安枂的心髒,她手心捏緊。黑棕色的眸子光圈影影綽綽。

人緊張了,也害羞了。

“寶貝,等我回來。”夏琮禮又開口了。聲音啞啞的,很寵溺,也很性感。

這次林安枂慌亂無措地“嗯”聲,直接挂了電話。

心跳噗噗的,她坐在沙發上,腦袋懵了好久。

這是夏琮禮第一次叫她“寶貝”。

男人微沙帶啞的聲音,真的很寵人。

林安枂在沙發坐了會兒,最後抿着唇角上樓,一顆上下亂竄的心依舊沒有平靜。但是這種悸動和高興被接下來的一件事情攪亂。

她回到卧室,剛把手機開了機,林母掐着點兒似地發來短信。

第一條信息:【我還有半個小時到晉城。】

第二條信息:【我一個人來的。】

林安枂看完消息,知道自己又得說謊話騙林母了,她心裏堵上一塊大石頭,她曲手指敲出“媽,我還在劇組拍戲”。

正要按發送鍵,林母的第三條消息彈出來:【我那天在車站看到你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林安枂瞳眸收縮。一瞬間明白,包裹在紙片裏的火星終究要冒出火焰了。

她整個人身子僵住,手指拽緊手機,指節發白。

到車站的時候,林安枂遠遠就看到林母,車站廣場上人們肩并肩人擠人,林母走在人群中,一身灰色的針織開衫,手上擰着兩個大麻布口袋。

李阿姨陪着林安枂來的,順着林安枂的視線往車窗外看過去,見着林母手裏的東西,感覺下車去接人。

林母看見李阿姨時,上下打探,這一下子就證實了她的猜測。李阿姨上次來候車室送禮物其實是個托而已。

想起那件事情,林母心裏是有火的,但是看李阿姨年齡也不小,她沒好意思開口責問。

兩人尴尬地對視幾秒,李阿姨先開口:“我來幫你提。”

林母客套地拒絕:“不用不用,這點東西我擰得動。”

“還是讓我幫你吧,我總不能讓你雙手都提滿東西,而我兩手空空的。”

林母不再推脫,只好讓李阿姨接過一個口袋。

之後兩人沒多話,一前一後往車子這邊走了。

林母走到車子面前的時候,打量兩眼車子,還是上次那輛奔馳轎車。

林安枂坐在車裏喊:“媽。”聲音微微顫抖。

林母這才看向自己女兒。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裏相遇。

林安枂眼裏全是恐懼和愧疚。而林母眼裏的情緒比林安枂複雜很多,有憤怒,有愁苦,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自己的女兒,不管犯了什麽錯誤,那都是自己的女兒。

林母背着林父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心裏已經這麽認定了。

林安枂很低地勸說:“媽,你先上車吧。”

林母這才拉開車門上車。在林安枂旁邊坐下。

這一刻,車廂裏的空氣都凝固了。

車子啓動行駛十分鐘後,車廂裏面依舊寂靜無聲。窗外夜幕來臨,街角的燈在車窗上映下一片光影,随着車子向前行駛,光影閃閃爍爍。

人心也跟着惶惶不安。

車廂裏沒有光,全憑窗外的街燈照明。林安枂悄悄側頭看林母手裏拽緊的口袋。看到口袋裏鑽出一個雞腦袋,紅冠的。餘光又往另一個口袋看,鑽出來的是一只鴨腦袋,黃毛的。

紅冠雞和黃毛鴨都是活的,似乎覺察到林安枂的目光,紛紛扭頭轉着眼珠子瞅林安枂。

本來車廂裏的氛圍挺緊張的,林安枂卻覺得現在的場景有點滑稽。

紅冠雞和黃毛鴨還向林安枂伸了伸脖子,吓得林安枂身子往車窗靠。

這時候林母終于開口了:“給你炖湯喝的。你現在需要補身體。”

林安枂注意力從雞鴨身上轉移開,聽完林母的話忽地鼻頭一酸,她倏然擡眸,看見林母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肚子上。她無意識地用手擋了擋。又聽見林母嘆口氣問:“幾個月了?”

林安枂再次看自己的母親,發現林母并沒有在發火,神色反而很平淡,她似乎已經在這之前做好了一切心理建設,以至于現在已經接受了這件事情。

林安枂老老實實地回答:“4個月了。”

林母的目光在林安枂肚子上停留。又問:“孩子的父親是誰?”

雖然知道說了林母也不一定知道,林安枂還是回:“恒夏集團的總裁。”

林母聽到“總裁”兩個字眉梢抖了抖。并不是高興和竊喜,只是驚訝而已,同時也有點一絲絲擔憂。這麽高地位和成就的人,到底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女兒,還是只是喜歡自己女兒的顏值呢?

興許是受電視劇的影響,林母印象裏的豪門少爺們都是花心又濫情的。

這樣的想法一發不可收拾。不由得,林母的心像一根亂麻一樣揪在一起。

但是即便如此,林母也沒把林安枂往“小三”這種人物身上靠。

她這當媽,對自己女兒的脾氣再了解不過了。

從小到大,林安枂脾氣就倔扭,也正是這一股子的執拗,促使她只信自己心裏認定的真知真理。

當小三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拿刀架在林安枂脖子上她也不會做。

林母堅信這一點。她信自己女兒的人品。她也相信林安枂隐瞞懷孕的事情是有苦衷的。

由此問:“孩子是怎麽懷上的?”

林安枂看眼色,小聲回:“那晚我們兩人都喝了點酒,所以……”

話沒說完,林母已經知道事情緣由了,打斷說:“孩子父親對你懷孕的事情是什麽态度?”

林安枂咽口水:“讓我把孩子生下來。”

林母:“那他現在人呢?”

坐在旁邊的李阿姨一直安安靜靜的,這時候開口說話:“夏先生出差去了。”

又看眼色地幫着說好話:“林太太,夏先生是個有能耐的男人,更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好男人,而且他對安枂小姐真的很呵護。雖然他最近在外出差,但是每天都會給安枂小姐打電話。”

李阿姨都恨不得把夏琮禮所有的好抖出來。但是言多必失,她看林母臉色緩和了不好,由此沒再多說。

林安枂也斜眼看林母,後者挪挪嘴角。聽了李阿姨剛才那番話,心情确實好了不少。還問起:“你們一直叫他夏先生,這到底叫什麽名字啊?”

林安枂回:“他叫夏琮禮,琮是王旁琮,禮是禮貌的禮”

林母突然哼聲笑了下:“夏琮禮,名字聽起來倒是溫溫雅雅的,就是人有點欠收拾。居然把我女兒肚子搞大了,不管他那晚是喝了酒還是沒喝酒,反正他欺負了我女兒就是他的不對。今天既然我來了,那我就得讓他明白什麽叫規矩。”

林安枂聽林母這語氣很不對勁,下一秒,她看到林母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

一根擀面杖,半臂長,兩指寬。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夏總快跑,你丈母娘要打你!

備注:自古多情空餘恨——史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