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銳利刺耳的碰撞聲從手機裏傳來, 林安枂終于想起夏琮禮。趕緊把手機拿起來看。入目的是男人陰森發怒的臉。

他黝黑發亮的眼睛凝視着她, 像在審問犯人一樣。

這氣焰, 太吓人。林安枂心裏犯怵, 沒敢吭聲。

夏琮禮看出女人在怕他, 他閉眼。牙齒咬得緊,最大限度地壓下心裏的火。

他怎麽可能沖她生氣,他氣的是霍笒。這特麽的每天沒事做一樣圍着他老婆轉。

等情緒緩了緩後, 他睜開眼睛,低嗓說:“寶貝, 把手機遞給姓霍的。”

一聽這話,林安枂心裏的緊張和害怕一下消失。夏琮禮讓她把手機給霍笒,這說明夏琮禮不打算找她的麻煩, 準備問責的人是霍笒。她沒心沒肺地把燙手的手機趕緊塞霍笒手裏,說:“你們兩人要打要殺随便你們。我先撤了。”

說完,人跑開5米遠。動作迅速麻利。

夏琮禮/霍笒:“……”

這女人,逃跑的本事倒不小。

餘下的兩男人,隔着手機面面相觑。

自古以來,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兩人的視線如同利刃冰刀一樣碰撞在一起, 空氣一秒猝了火。

霍笒不耐煩地折眉:“找我有事?”

夏琮禮比霍笒更不耐煩, 蹙起眉。掐斷視頻通話。轉而打語音電話過去。

因為不想看霍笒那張臉。

兩男人各有脾氣,都不認輸。

霍笒眼底盛滿火。直接挂斷夏琮禮打來的語音電話。

夏琮禮盯着黑漆漆的手機屏幕,唇角一扯,哂笑。

最後兩人一通電話都沒接通。

完全沒得聊。

但是夏琮禮心裏知道。為了林安枂, 他和霍笒早晚要幹一架。

而他,

等着那一天。

戈壁荒地裏,雜草枯黃。

林安枂閑來無事,坐草地上,拔起一株草,用草葉子編花環玩。

小時候她和小夥伴們老喜歡這麽玩了。

“哐當。”

腦門兒突然被敲了。

林安枂擡頭,兇.手是霍笒。兇.器是她的手機。

林安枂瞪眼:“前輩,下手不知道輕點啊?”

霍笒笑笑,把手機塞進她手裏,輕飄飄吐出一句:“下次輕點。”

林安枂揉額頭。想起夏琮禮,小擔心地問:“前輩,你和夏琮禮都說了什麽?還有,他還在生氣沒?”

聽到這些問話,霍笒胸口挺沉的。不喜歡林安枂提夏琮禮。

他更不想多說夏琮禮的事情。瞎扯說:“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管。”

呸。

林安枂歪嘴。

陳明在遠處,看到這邊的動靜,腦仁一陣痛。這霍笒怎麽又去招惹林安枂了。

他一陣懊惱。怪他,怪他沒看好霍笒。

連忙催促地喊霍笒,鬼扯說輪到他拍戲了。

霍笒沒答陳明的話,垂眼,瞄一眼林安枂手裏的花環,笑罵:“幼不幼稚。”

話落,搶走林安枂的花環,這才闊步朝陳明走去。

林安枂坐在原地:“……”

一陣無語。

霍笒走後,她獨自一人。心裏亂糟糟的。總覺得夏琮禮這會兒肯定還氣着呢。

她良心發現似地,決定給狗男人打一通電話。安撫一下他受傷的小心靈。

此刻,夏琮禮正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凝視窗外,目光幽遠含怒。嘴角含着煙。

他心煩的時候,只有煙能解悶。

一想到霍笒圍着林安枂轉悠,他胸口發悶,難受得很。

視頻電話接通時,林安枂看到男人黑睫向下壓着,眼神極其空洞。整個人沾了頹意。像個無辜又受挫的小孩,黑眸子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說話。

怪可憐的。

林安枂感覺自己都快母愛泛濫了。柔着聲音問:“還生氣呢?”

夏琮禮黑眼睫抖一下,沙啞委屈的聲音:“你說呢。”

下一句:“哄我。”

沉到嗓子裏的喑啞聲音,既霸道又無辜。

林安枂眼睛眨啊眨,難以置信夏琮禮居然也能撒嬌。再一看男人可憐兮兮的深眸,她不知所措。

咋…咋…咋哄啊?

一不小心,她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夏琮禮轉身,後背貼在玻璃上,眼睫壓着黑瞳仁。眼底含着悲怆的情緒。啞聲:“說你想我。”

真的像個受委屈的孩子一樣,林安枂順着她,笑着說:“想你。”

夏琮禮:“你沒有帶感情。重新說一遍。”

林安枂:“…….”

要求夠多的。

她不得不清清嗓子,換上纏綿的聲音,耐心哄他:“夏琮禮,我想你了。”

夏琮禮心窩被裹上一層蜜糖,終于抿開嘴角,眼裏的眸光亮了亮。

剛才的陰郁情緒消失不少。再問:“我帥,還是姓霍的帥?”

這個問題,林安枂仔細想了想,其實夏琮禮和霍笒都帥,但是夏琮禮棱角分明,五官端正,是典型的王子長相。而霍笒的五官沒夏琮禮精致立挺,但整張臉依舊帥,帶着幾分痞。

她思考得太認真,一時忘記自己還在哄人。如實說:“都帥。就是帥的不一樣而已。”

夏琮禮心窩剛被裹上蜜糖,現在一秒又被灌進一杯苦瓜汁。他拉着臉:“回答錯誤。再給你一次機會。”

“……”

林安枂拍腦門兒,怪她,怪她太認真。忘記對面是個等着他哄的撒嬌男人。

夏琮禮再問:“我和霍笒誰帥,只準你說一個?”

林安枂拿出畢生演技,極其誇張的口吻說:“夏…琮…禮…最帥啦。夏琮禮宇宙無敵帥。”

雖然知道女人故意這麽說的,但是夏琮禮心裏就是舒坦,就是高興。

他扯嘴角,啜出笑意。

林安枂長籲一口氣,這哄人的活兒真不容易,太難了。

又打探地問:“現在開心了沒?”

夏琮禮揚眉梢,嘴硬:“沒,以後慢慢和你算賬。”

果然還是那個總裁大人夏琮禮,脾氣傲着呢。

林安枂切聲。

這邊,蘇承站在門口,目睹剛才的一切,簡直看傻眼了。

堂堂恒夏總裁,在外威風凜凜,怎麽在媳婦面前就這麽….

嬌氣脆弱呢?

說出去,怕不是要被笑話死。

蘇承憋不住了,偷笑出聲。

聲音很小,但是立馬招來夏琮禮冷幽幽眼神,吃驚地責問:“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蘇承嘴角的笑容收不住,斷斷續續地回:“一…一…一直都在。”

“…!!!”

夏琮禮閉眼,咬牙。

一想到剛才求林安枂哄他的樣子被蘇承看見。

只覺得,真特麽丢人。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空曠的天宇下,回蕩起林安枂一陣一陣的笑聲。她一想起夏琮禮窘迫尴尬的樣子,簡直笑得停不下來。

沈星文擰着盒飯走來,看到坐地上捧腹大笑的林安枂。擡腳蹭她的胳膊,問:“你是瘋了還是癫了?”

林安枂還在笑:“哈哈哈。”

沈星文無語地搖頭。

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饅頭,直接塞進林安枂嘴。小饅頭很小,剛好能堵住林安枂的嘴。

笑聲戛然而止。

終于消停了。

沈星文滿意地在旁邊坐下。

林安枂咬一口饅頭,腮幫子鼓起,惡狠狠地瞪沈星文。等把嘴裏的咽下去,怒罵:“沈星文,你想咽死我啊?”

沈星文笑回:“這不沒死嗎。”

林安枂翻白眼,真惡毒一女的。

戰火平息後,沈星文問起:“你剛才笑什麽啊?”

林安枂把夏琮禮的糗事情抖得幹幹淨淨,沈星文聽後跟着笑了兩聲。笑着笑着,想起一事,問:“安枂,有一個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林安枂沒再在意她的話,勾下身子去拿面前的盒飯,打開一看,裏面有魚丸,是她喜歡吃。她拆開筷子,夾一顆塞嘴裏。

沈星文“啧”聲:“我問你話呢。”

林安枂嚼着魚丸,說話含糊不清:“你問呗。”

沈星文其實不想提這個話題,但是總覺得為了林安枂好,有的事情一定要理清楚才行。她認真地說:“安枂,你看啊,你和夏琮禮這都結婚一年了,孩子也生下來了,夏琮禮還沒帶你去見他的父母嗎?”

這個話題很現實,很深沉。

林安枂嘴裏的魚丸噎在嗓子眼,她用很大力氣才咽下去。臉上的情緒随即一變。整個人安靜無比。

沈星文察覺到林安枂的異樣,沒随便再多說話。

林安枂把視線投向遠方,哪裏一片黃沙。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光芒,熠熠生輝。如此一比較,這邊的戈壁高地,顯得黯然無光。

她的神色跟着黯淡幾分,回:“夏琮禮沒提過帶我去見他的父母。”

她心裏并不悲傷,也沒有上翻滾洶湧的怨言。而是,一種已經接受這個事實的平靜。

沈星文覺得這裏面一定有什麽隐情,說:“夏琮禮可能是有什麽原因才這麽做的。要不你去問問他吧?”

林安枂平淡地笑笑:“我幹嘛要問他。他就是不想帶我去見他父母,我幹嘛要舔着臉求他呢。反正我名下有套房子,他要是哪天不要我和寶寶了,那我就帶着寶寶到那套房子去住,我也不要他一分錢。他把寶寶們的撫養權給我就可以了。”

沈星文愣神,難以置信林安枂心裏的這些想法,一年了,她似乎還是不相信夏琮禮愛她的事實。

沈星文覺得自己要說點什麽勸她,由此開口:“安枂,夏琮禮很愛你,我一個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真的很愛你。他怎麽可能抛棄你?”

林安枂放下手裏的盒飯,雙手抱緊膝蓋,夏風一吹,吹亂她肩頭的頭發,她的視線還在遠方,悠遠又寧靜。開口說起另外一件事情:“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刷到李琪的微博熱搜了。”

沈星文凝神疑惑:“李琪?”

這都多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上次她和林安枂聊起李琪,還是一年前的事情。

李琪是和林安枂同一批進IC的藝人,後來演戲兩年後認識周立,她放棄演戲直接嫁入豪門。結果結婚還未滿兩年就打離婚官司,而且撕得很難看。連着好幾天上微博熱搜。

現在這都一年了,也不知道官司打的如何?

林安枂面色如常,沒有太多複雜的情緒。繼續說:“李琪敗訴了。現在被淨身出戶。錢沒得到,孩子更沒得到。”

沈星文成功被林安枂帶偏題,把夏琮禮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她問:“李琪怎麽可能淨身出戶呢?再怎麽說她也應該拿到一半的婚後財産啊?”

林安枂想想都唏噓不已:“周立耍手段,給她安上婚內出軌的罪名,現在李琪被全網唾罵,說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更慘的是,她沒得到周立半分錢,也沒得到孩子的撫養權。”

沈星文聽完也覺得李琪慘。但是轉念一想,問:“你怎麽知道李琪婚內出軌,是周立耍手段?”

林安枂:“這件事情我一年前就給你講過,是周立出軌,不是李琪出軌。我看過到過周立和其他女人勾搭在一起。而且那時候李琪正懷胎九月。”

這下,沈星文崩不住了,罵髒話:“卧槽,這是什麽狗.逼.渣男。”

林安枂繼續說:“以前,周立多寵李琪啊,告白的時候送999朵玫瑰,微博一片驚羨,求婚的時候鴿子蛋大的鑽石奉上,則煞旁人。在李琪懷孕的時候,更是一棟五千萬的別墅送上。現在呢…”

她頓一下,感慨一笑,“曾經的愛變成仇恨,周立為了把李琪趕出家門用盡手段。往她身上潑一身髒水。因為周立,李琪的一生都毀了。”

“所以,你看有什麽不可能的。這世界上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夏琮禮想,他随時都可能抛棄我。”

林安枂把話題猝不及防地扯回在夏琮禮的事情上。嘆氣:“倒時候李琪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

沈星文愣怔幾秒,差點掉進林安枂的邏輯陷阱了裏,信了她的話。等理清楚思路後,她反駁:“安枂,夏琮禮和周立是不一樣。你不能把周立的行為安在夏琮禮身上。”

林安枂撇嘴角,神色幽沉,緩緩道來:“哪裏不一樣,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是豪門貴公子,位高權重,有錢也有樣貌。只要他們想,一勾手就會有無數女人撲過去。”

說完,她終于收回遠眺的視線,側眸,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看沈星文,陳述自己認定的真理:“他們這種地位的人,無論是得到還是抛棄一個女人,真的太容易了。你懂嗎?”

沈星文已經語言匮乏了,只能說:“安枂,夏琮禮真的很愛你。”

林安枂重新回頭,凝視遠處。

短暫的安靜後,徐徐開口:“是,他現在是寵我,什麽都依着我,順着我,但是誰又能知道他到底愛我有幾分呢。他連帶我回家的想法都沒有。”

沈星文細細品味林安枂的話,她發現有很多東西終究卡在夏琮禮和林安枂中間。而她一個外人,想要幫助他們解決心裏的疙瘩,根本不可能。

她深深嘆一口氣,問:“所以,你現在要怎麽辦?和夏琮禮走下去,還是…”

沈星文實在不想提“離婚”這兩個字。她沒繼續往下說。

林安枂莞爾一笑,笑得淺:“我說了,只要他不要我,那我就帶着寶寶走。住我自己的房子去。那個房子,是我給我自己和我的寶寶們留的後路。”

這段話的另一個延伸意思是:

只要夏琮禮要她,她就不走。

說完,林安枂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她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走了。

沈星文盯着那抹高高瘦瘦的背影,走在落日的餘晖裏,寧靜又安然。

這副場景,讓她恍惚回到一年前。那時候和現在一樣,她們因為夏琮禮進行了一場争辯。

她說夏琮禮對林安枂很好,讓林安枂好好夏琮禮相處。而林安枂倔着脾氣,認定夏琮禮是豪門公子,不會愛上她。還揚言說自己把孩子一生下來就和夏琮禮離婚。

兩人争論完後,林安枂轉身就走,走在正午的驕陽下。挺直背,昂着下巴,目光銳利,渾身上下都帶着桀骜不馴和驕傲。

而現在呢?

那個固執的女孩雖然和以前一樣,一樣的偏執,一樣的倔扭。一樣的只堅信心裏認定的"真理"。

但是,好像又變了一點點。此時的她,安安靜靜地走在朝霞裏。

以前她說她一定會和夏琮禮離婚,現在,她說,她等着夏琮禮抛棄她。

這些改變,都是因為夏琮禮。

一年的時間,哪怕林安枂的心是鐵做的。現在因為夏琮禮,多多少少也磨平了不少銳利的棱角。

要問林安枂愛夏琮禮嗎?

沈星文很肯定,是愛的。

但是……

愛的謹慎,愛的收斂。

沈星文視線放遠,再看林安枂,那抹小小的背影,讓她心疼。因為她知道,林安枂在怎麽倔扭在怎麽冷傲,其實就是個沒安全感的小女孩而已。

這邊。

林安枂獨自走在路上,踩得腳下的石子窸窣作響。

遠處的天,日落西山,紅霞蔓延。

她的心境如同這晚霞景色,平和,安寧。不像沈星文,心裏有太多矯情的多愁善感。

因為她接受一切即将發生的事情。無論夏琮禮要她,還是不要她。

這些好的壞的事情,

一旦接受了。心自然就靜了。

第二天。

火紅的太陽東起,光線明媚耀眼。

一切又重歸美好。

新的一天開始了。

今天,林安枂和謝薇有一場對手戲。兩人都起得早。

林安枂從酒店房間出來,剛好撞見謝薇從隔壁房間推門而出。她由此感慨一句,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謝薇看到林安枂的時候,勾起嘴角,蔑視一笑。這是她的招牌笑容,專用來惡心人。

林安枂讪讪挑眉,懶得搭理。

這時,不遠處的電梯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男人。之後電梯一直停在6樓,等着有人進去。

林安枂和謝薇竟然心有靈犀地互相看一眼,同時起步,往電梯沖。

這是她們今天的第一場較量。

雖然很幼稚,但林安枂絕不認輸。

“咯噔…”

“咯噔…”

兩女人一路瘋跑,高跟鞋敲擊地板,發出清亮又嘈雜的聲音。

謝薇像腳底抹油一樣,梭得飛快。林安枂落後半米遠。

眼看着謝薇要領先進電梯裏。林安枂眼珠子一轉,莫名其妙地喊一聲:“周立。你怎麽在這裏?”

周立是李琪老公的名字。也是一個讓謝薇做賊心虛的名字。

謝薇腳下愕然一頓,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身子晃悠兩下後才站穩腳跟。驚慌失色地四處看。

林安枂逮着機會,“咻”地從她面前沖過去。捷足先登跑進電梯。

謝薇站在原地,還在張皇失措地尋找周立的身影。目光飛速地掃射樓道的每一個角落。

其實走廊裏空蕩蕩,她腦子笨,看了兩遍才發現是林安枂故意騙她的。

等回頭望電梯看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關上。

她氣得咬牙切齒:“林安枂,你竟然敢騙我。”

電梯裏,林安枂小嘚瑟小嘚瑟地抖腿。

明明這場較量那麽幼稚。

可是怎麽辦。她就是好開心:)

覺得連這種白癡比賽都能輸的謝薇,一定比白癡還白癡。

作者有話要說:  安枂看了很多圈子裏的事情,所以覺得女明星嫁入豪門都沒好下場。也覺得夏琮禮總有一天會抛棄她。

這應該是本文一直有的矛盾點。這個矛盾解決了。本文也該完結啦。

後面不憋屈,該怎麽甜還是怎麽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