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申屠熾離京一個月後,南邊兒的軍隊依舊沒有動靜,聞子君卻收到了聞越山的來信,信上讓她和她娘一道盡快離開京城。

聞子君是中午接到的信件,她看了信之後,立即回了老宅,聞夫人也已經收到了丈夫的信,母女兩個商量過後,便開始着手準備搬家。

三天的時間,聞子君關了黃河以北,聞家的十幾間鋪子,拿了一大筆銀子出來,将經營這些鋪子的掌櫃和夥計們都做了安置。

至于京裏的糧行,聞子君讓朝掌櫃的将能收集起來的存糧,從各個鋪子調回,都集中藏到了一處,妥當并且隐秘的倉庫裏。

聞家的事情裏裏外外都安排妥當以後,聞子君回到将軍府,将府裏從內到外所有下人,連帶申屠熾留下的一百府兵都聚集到了一起。

府裏人口不多,不算聞子君的陪嫁,将軍府只有十個丫鬟,八個婆子,十三個已經退伍的傷殘老兵。

主院裏,丫鬟婆子站在一邊,男人則站在另一邊,聞子君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她腳下放了一個大木箱子,箱子蓋開着,裏面是五十兩一定的銀元寶。

聞子君将自己要離京的打算和他們大概說了說,站在東邊兒的十八個女仆,她具體問了問情況,有要走的每人五十兩安家銀子,若有無處可去的,便随着聞家人一道出京。

十幾個女仆家都是在京城周邊村鎮的,進将軍府的時日也不長,聞子君問了一番之後,大家都表示願意拿銀子回家。

當場分發了銀子,每人一個銀元寶,抱着銀子給聞子君跪下磕了頭,而後便各自回去收拾東西了。

女仆們安置好了,聞子君看着站在西邊兒的男人們,這十三個老兵聞子君知道他們是無處可去的,而那一百府兵是申屠熾的人,是不能遣散的,也是她遣散不了的。當然聞子君也并沒有要遣散的意思。

聞子君看着他們道:“或許是我杞人憂天了,總覺得京裏只怕是安穩不了多久了,我打算随我娘出京去避一避,至于你們,我希望能跟我一道離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難處?”

一百府兵齊刷刷的回道:“奉将軍命,保護夫人周全,無論夫人去哪兒,我等必将跟随。”

聞子君點點頭,又問旁邊的十三個老兵道:“你們可有難處。”

那十三人和這些有任務在身的精壯府兵不同,他們是都有傷殘在身的人,而且鐵骨铮铮的漢子,自尊心又極強,心裏覺得,聞子君将丫鬟婆子都遣散了,卻留下了他們,是因為他們的傷殘好心收留,若他們跟去,倒成了累贅。又覺得他們一個個大男人,要靠着一個女人的庇護生活,自尊心有些受不了。

于是十三個男人都沉默了……

半晌後,當中一人出聲道:“小的謝過夫人的關照,小的願留在将軍府,給将軍和夫人看宅子。”

他一起個頭,後頭的十二個,紛紛表示自己願意留在将軍府看宅子。

大概能猜到他們的心思,聞子君誠心誠意的說道:“不是不想讓你們過些消停日子,不過如今戰局紛亂,今日不知道明日的樣子,說實話今日我們雖是離京了,但也不能說就能得了長久的太平。我沒有真正經歷過戰争,也不知道戰争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所以才想着将你們都帶在身邊,畢竟你們是戰場上九死一生活下來的,經驗多些,再者也是将軍身邊的人,不管怎麽說比外人可靠,我想着,若哪天真遇到了什麽事情,也能幫我拿拿主意,我心裏也踏實些。不過你們不是府裏的下人,我不勉強,去留有你們自己拿主意。”

聞子君這一番話說完,十三個老兵動容,紛紛表示自己願意跟着夫人走。

聞子君對他們笑笑說道:“你們都是将軍府的人,如今願意扔下這座宅子跟我走,我很感激,多的話我也不說了,這裏剩下的銀子,你們自己分了,每人兩百兩,有家眷的或安置,或帶走都可以。”

雖說這一百府兵年紀都不算大可也普遍都二十好幾了,原本她以為這些人就算沒有全都成親,至少也得有一半兒娶了媳婦的。沒想到的是,她這話剛剛說完,就聽他們齊刷刷的表示,尚未成親,不要銀子。

聞子君:……

聞子君默了默道:“銀子都得拿着,沒娶媳婦就留着日後娶媳婦用。”

這些人還是不肯收,包括那十幾個老兵。聞子君心裏清楚,他們心裏并沒有把她當做是自己人,也就是說還并沒有十分的認可她這個人。

聞子君道:“我提将軍賞你們的。”

一百多人這才齊刷刷的道:“謝夫人賞!”

十月十八這天,聞家一大家子人啓程出京了,城門外,曹大掌櫃,和牛大山一道的一些申屠熾的部屬前來送行。

——

出了京城一路往東南走,走的不快,一路慢悠悠的走了十二天大隊人馬到了一處臨海的鎮子——藍水鎮。

鎮子東邊兒有一片漁村,漁村再往東,就是蔚藍的大海。

藍水鎮裏聞越山事先買了一大一小兩個宅子,鎮子外頭還有三個農莊。

聞夫人一家住進了大宅子裏,小宅子暫時空着,至于府兵護衛們,都安排住進了農莊。

人員全部安頓好以後,已經十一月份了,天氣變得變得嚴寒。

府裏上下每人發了兩套新棉衣,農莊裏的護衛們也都一樣,棉衣剛發下去,便下了一場大雪,聞子君裹着皮裘站在院子裏,心裏面想起了曹掌櫃曾和她說過的,申屠熾的士兵在北疆被生生凍死兩百人的事情,一時心裏惴惴不安。

第二天她讓農莊裏的侍衛們出去打聽了下南邊兒的軍隊動向,等了兩三天人回來後竟然得知,齊王失蹤了!

聞子君變了臉色,她問道:“怎麽回事兒?堂堂一個親王爺,怎麽會失蹤的?”

侍衛面色凝重,他道:“南邊的消息傳來的實在不多,具體的情況小的也不知曉,不過小的還聽到了一個不太确切的消息。”

“說。”

侍衛道:“據說南邊兒的十萬大軍,如今有六萬不知去向。”

聞子君大驚:“不知去向?”

侍衛道:“是,輝城有守軍三萬,還有一萬游動作戰,剩下的六萬不知去向?”

聞子君道:“六萬人吶,藏都藏不住,怎麽會不知去向?”

侍衛道:“屬下不知。”

聞子君沉默了下來,只覺得背上涼飕飕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許久之後,聞子君突然道:“你知不知道如今京裏太子的動向?”

侍衛道:“太子于十五日前,動身去了西北平叛。”

聞子君心頭發冷,又問道:“南邊齊王失蹤,還有那六萬人不知去向的消息,是什麽時候傳出來的?”

侍衛道:“六日前。”

聞子君問道:“消息從哪傳出來的。”

侍衛道:“是蕭将軍送了消息進京。”

聞子君道:“蕭鐵?”

“是!”侍衛道,“蕭将軍領軍去西北作戰,到達岩山時,尚未交戰,叛軍便一路後退,蕭将軍留了五千人守岩山,他則率餘下部隊從岩山一路向西南追趕,可是追到青祿的時候卻遇上了南邊兒的叛軍主力。于是便在青祿駐守和南邊兒的叛軍打了幾場。在西北撞上了南邊兒的叛軍不奇怪,可若是主力的話,就解釋不通了,蕭将軍于是派一隊人馬,潛到了輝城,才得知了這番情況。”

聞子君猜想,消失的那六萬軍士,定然是被太子策反了的,甚至她有些懷疑,就連南邊兒的叛軍,也很可能和太子達成了某項共識。

沉思半晌,聞子君道:“申屠将軍走的時候,帶了多少糧草,能吃多久?”

侍衛道:“将軍是急行軍,沒有帶多少糧草,除了路上消耗的,應該吃不了三五日。”

“那田遠城內可有存糧?”

侍衛道:“田遠連年戰亂已經沒有什麽人口了,駐守的軍士倒是開了一片田地,可是那裏地貧,糧食産量很低,田遠的守軍都不夠吃,還要朝廷撥糧食過去。今年雖是剛剛秋收,只是人口卻多了三萬,應是能吃上一段時間,不過只怕也是只能抵上三兩個月。”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吧!”

侍衛下去後許久,聞子君站在那都沒動一下,寒風裏,愣是出了一手心兒的汗。

皇上怎麽會讓太子出京呢,他糊塗了不成?

聞子君心裏冰涼一片,現在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蕭鐵身上了,可是如今南邊兒的叛軍到了西北,估計就是奔着他去的,只怕輕易是脫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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