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大俠的未婚妻(六)
晏行簡感受着那一剎那的沖擊,每次沖擊都欲将他的理智擊昏。
以往的他不是這樣的,可是,自從那次以後……他的情緒波動一但過份翻覆,就會有走火入魔之危。
他強忍着疼痛,顫着手取出一瓶丹藥,快速倒了兩顆,指頭大小淡綠色的丹丸散發着清香,他閉眼仰頭一口吃了下去。
他額上的冷汗冒起,急喘了數聲,極力保持着那一點清明。許久後,才平伏了體內到處流竄的灼熱,沸騰的血液也慢慢平伏下來。
可是胸腔被擠壓的難受感卻絲毫沒有減退,反而因腦內片段的翻頁而越發難過。
這次,請恕他不能尊重她的決定。
他快速收拾好細軟,離開了客棧,打探着蘇巧淇的下落。
此時,蘇巧淇已坐上了馬車,往新的目的地進發。
在搖晃的馬車中,她神情落寞地揭開窗簾子,看着外面快速略過的種種事物,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麽。
她突然自嘲一笑,「呵……」
她又矯情了,又難過了,闖過了一關又一關,為了重生她不惜代價,裝備了鋼鐵之心時還好,當系統的加持消失,她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來到青岩城,她的心情已經平伏,至少表面看來是平伏的。
在馬車內,她打開了長方形木盒子,裏面雜七雜八的放着好些東西,有原主母親為她準備的嫁妝、有兒時珍愛的玩具……她翻來翻去,終于找到了所需的兩件物件──一個泛着金光的小金鎖和一塊色澤通透的和田玉佩。
把和田玉握進掌心,手感溫潤滑膩,她若有所思。
果然,金蛇令牌并不在此,原主雖然是家中獨女,但蘇父一天不死,族長信物是不會傳給她的,金蛇令牌的下落,她得好好打聽一下。
馬車停在唐門的據點前,下車後,她又戴回虛僞的面具,嘴角挂着笑,壓下了心中所有不必要的情緒。她遞了一張拜帖,附上那個小金鎖,說要求見唐門某個高手的夫人。
開門的小厮見她衣着普通,頭戴幂籬賣弄神秘,他最看不慣遮遮掩掩之人,好像見不得人似的。
唐門雖然不算什麽大門大派,在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地位,每天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小厮也有點眼力見兒,一看此人腳步輕浮,是個不會武功的,心下更是看不起。
小厮面帶不虞,「稍等。」一手搶過拜帖和金鎖,行為舉止散漫無禮,目中無人。
蘇巧淇也沒有怒,依然唇角微翹,眸中卻沒有笑意。
等了好久,久得她都開始懷疑那小厮是否躲懶去了,朱紅色的大門才又緩緩打開。
另一名小厮請她進去,态度也是漫不經心的,小厮眼底透着鄙夷,嘴角一撇後向前帶路,也不管身後之人能不能跟上,看也沒再多看蘇巧淇一眼。
唐門占地廣闊,門生衆多,穿過無數庭臺樓閣後,他們停在一座比其他地方稍顯精致的院落前,小厮領着她一路走進去。
大廳上首坐着一英姿勃爽的婦人,看上去三十多四十歲,眼神透着精明,舉手投足都有着俠女風範。
婦人也不跟蘇巧淇繞圈子,單刀直入道:「你說你是我的侄女兒,可有證明?」聲線中透着濃濃的不信。
此婦人正是原主唯一在生的親人,她的姑母蘇妙之,是唐門高手的妻子,本身也是一名俠女,自從嫁作人妻後,就專心相夫教子,沒有再闖蕩江湖。
蘇妙之與蘇父關系要好,經常書信往來,卻因住處相距太遠,而未能經常相見。
她只跟小時候的原主見過一面,送過她一把特制的小金鎖,也不知侄女兒長大後的真正面貌。
對她來說,侄女兒就是還住在夏府的淩月姬,而非眼前人。
蘇巧淇上前兩步,揭開黑紗,面容憔悴神色哀傷,像好不容易尋到親人的孤女,甫一見到親人就忍不住哭了。
她眼泛淚花語帶哀戚,「姑母……可還記得巧淇手臂上的胎記?」她舉手欲扯高衣袖,被蘇妙之制止。
蘇妙之讓小厮都退下,只留下兩個丫環,才揮揮手讓蘇巧淇繼續。
蘇巧淇把袖子拉高,露出雪白的玉臂,雪膚上生有一塊深紅色月牙形的胎記。
蘇妙之見狀,眼神有些動搖,卻不肯輕易相信,走下來親自驗證,用手擦了兩下,确實不是假的,她半信半疑的望向蘇巧淇。
蘇巧淇知道這道證據還不夠說服力,她取出和田玉佩,「這是蘇家的傳家之寶,是爹爹傳予我的……」她咬破了手指,在和田玉上滴了一滴血,血珠在玉佩上慢慢消失不見。
這塊家傳之寶只會吸收蘇家血脈,蘇妙之終于信了。
在蘇妙之相信之後,蘇巧淇把早已想好的說詞搬出來,說淩月姬占了她的身份,又說她有朋友查證到蘇家并非被劫殺,而是被夏清南滅口的。
蘇妙之越聽越是怒不可遏,聽到蘇家被滅口,更是眼睛通紅,滔天怒火更是無法熄滅,她跳起來說要跟夏清南當面對質,被蘇巧淇阻止。
「我們不好跟夏清南正面對決,他是正派大俠,勢力驚人,我們只能用旁的法子去打擊他。」
蘇妙之氣得一掌打碎了木桌子,「此人人面獸心,其罪當誅!必須要揭開他的假面具!」
「姑母,現在不宜打草驚蛇,揭發是要的,但也要罪證确鑿才行,巧淇知道他的罪證在哪……」
蘇巧淇又謊稱夏清南對她有意,她雖對他無意,但夏清南為了讨好她,把很多秘密與她分享,她才得知罪證确切位置的。
蘇妙之氣怒極了,「既然他喜歡你,又為何要讓那賤人占用你的身份?」
「他也不知淩月姬欲殺我,而且他性子喜新厭舊,如此作為也屬平常。」蘇巧淇鋪墊這麽多,其實就為了讓她接下來的行動能安然進行。
見蘇妙之已被說服,蘇巧淇也不急,她即将要做的事頗為驚人,她的姑母未必能接受得了,所以,她決定先給她緩沖的時間,多等幾天再提議,到時候動之而情曉之以理,何愁姑母不答應?
她知道姑母在唐門的地位只屬中上,要唐門為了他們去跟夏清南作對,簡直是癡心妄想,求人不如求己,她還是決定由自己親身上陣。
只是這次,有了姑母做後援,把握大了數倍而已。
蘇妙之遣人安排蘇巧淇住在西廂廂房中,又嚴加吩咐下人不可怠慢了她。
小厮們的嘴臉變化極大,态度恭敬,前躬後踞的為蘇巧淇帶路。
「狗眼看人低。」蘇巧淇暗地裏鄙視之。
她在唐門寄住期間,蘇妙之多有關心這個飽受喪親之痛的侄女兒,又派人查探蘇家被劫殺一案,返回來的消息說明,此事确有可疑,算是确定了蘇巧淇之言。
之後派人再探,卻接連受阻,不但丈夫不同意,唐門長老也出手制止,大家都鬧得有點不愉快。
他們怕因此而得罪夏清南,蘇妙之唯有暫時罷手,心中卻恨不得立即為弟報仇。
蘇巧淇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料想蘇妙之已把事情都探清楚後,才又找上蘇妙之。
「這些天還住得習慣嗎?」蘇妙之牽過蘇巧淇的手,輕拍手背,拉着她同坐。
「謝姑母關心,巧淇住得很舒适……」蘇巧淇眸子低垂,聲調哀恸,「可心裏卻不舒服,每晚巧淇都會夢見爹娘,要巧淇為他們報仇雪恨。」
她眼角含淚,雙唇緊抿,仿似內心掙紮良久。
突然,她站起來面向蘇妙之,雙膝跪地,「巧淇有一事欲求姑母成全!」
說罷,還欲嗑頭,被蘇妙之一手托住嗑不下去。
「你……你這是幹什麽!」蘇妙之想把她扶起來。
她掙紮着不起,「姑母,巧淇有一個竊取夏清南罪證的計策,望姑母能助我成事,巧淇定當報答姑母之恩。」
蘇妙之氣怒,運功強行将蘇巧淇提起,語帶怒意,「你這是什麽話?!何用你跪下,姑母像會坐事不理的人嗎?」
可當蘇巧淇徐徐說起那所謂的計策後,蘇妙之瞠目半晌,回過神後立即大聲反對。
「不!這絕不可以!這……要你身犯險境,而且……你可是黃花大閨女啊!萬一……萬一……那可是清白盡毀!」
蘇巧淇又要跪下,卻被蘇妙之捉緊了雙臂不讓跪。
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蘇妙之就是不肯答應。
「如若不能報了父母之仇,如此不孝,巧淇不如自我了斷算了!」她就知道姑母不會輕易答應,唯有動之以情,把父母之仇擡上來。
「你……你這又是何苦呢!」蘇妙之為她的孝心而感動,卻還是不肯松口,「或許……不是非得要這樣做,可能……還有其他可行之法……」
聽見姑母說話底氣不足,蘇巧淇知道姑母也知道報仇的希望渺茫,有點動搖了。
于是她曉之以理,說她們勢單力薄,只有如此作為,才能不讓他生疑。
最後還保證,「您放心,他既是對我有意,只要我小心一點,他是不會傷害我的。」
最終,在她一哭二鬧快要三上吊前,蘇妙之終于答應了幫忙,又連番吩咐蘇巧淇不要勉強,若實在不行也要以自己為重。
當蘇妙之将蘇巧淇所需之物準備妥當後,蘇巧淇收拾好包袱,身後跟着兩名保護她的唐門子弟,坐馬車返回白石城去。
此時,晏行簡正巧追蹤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