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遠望
第82章 遠望
八個字躍然眼前, 工工整整，刻骨銘心。
字也是手寫的，如同那束紅色玫瑰, 邊沿不齊，可有十足的心意。
清朗隽秀的字跡, 觸筆蒼勁有力，讓梁韻的記憶不由得再次回落。
那張她沒辦法忘記的臉, 頓時浮現。
那一晚三樓的花海，沈時忱給她的驚喜，也是如此。
他站在被玫瑰簇擁的中央，迷人眉眼間，滿是溫暖笑意。
緩緩朝自己走過來, 一臉期許。
她是他的最佳女主角。
曾經。
再怎麽努力克制，梁韻也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她，自以為足夠堅定的意志，已然被帶回到風中搖曳。
旁邊Joe沒察覺到怪異，好奇的眼神盯着那束花, 仔仔細細研究。
“音音, 你看這花還挺新鮮, 一朵朵都帶着露珠呢, 還真像是自己家種下的。”
鼻間是滿溢的玫瑰香氣，Joe不禁發自心裏感嘆, “這粉絲還真用心啊。”
手肘抵了抵梁韻，發現她愣着沒動, 這才回過頭，看她安靜得過分的側顏。
那張被打開的金色卡片, 讓Joe無法忽視。
這樣的用詞，顯然不是普通粉絲寫下的。
一瞬間意會過來，小跑着沖出化妝間，試圖攔住剛剛抱着花進來的工作人員。
接花的人是個圓圓臉蛋的年輕女孩，戴着黑框眼鏡，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吓得一個激靈。
Joe哪裏還顧得上，直接就問，“剛剛讓你幫忙轉交那束花的，是男是女？”
女孩眨着眼睛，努力回想，“是一位男士。”
面前人難掩激動，語無倫次，“長得怎麽樣？”
……
這是什麽問題？
當時路演剛結束，來的觀衆太多，鬧哄哄的。
她顧着看花，沒注意送過來的人，只知道是個男士，個子高高的。
花束太大，臉被擋得嚴嚴實實，确實沒看清楚。
女孩扶了扶眼鏡，猶猶豫豫，“應該……還行吧。”
還行？
Joe心裏一沉，要是她的評價只是還行的話，那就不是沈先生了。
畢竟，他那樣的長相和身姿，随随便便秒殺，讓人過目難忘，根本不成問題。
皺了皺眉頭，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怪異，笑着解釋，“沒事，你去忙吧，我就是有點好奇。”
折返回了梁韻專屬的化妝間，她已經換上自己的衣服。
寬大的淺藍色毛衣，黑色闊腿褲，休閑的運動鞋，放松又舒适。
懷裏抱着那一束巨大的紅色玫瑰，金色卡片卻不見了蹤影。
Joe有些遲疑，沒想到梁韻竟然抱起了那束花，像個沒事人一樣。
梁韻朝着他笑了笑，“粉絲送的，多用心，不收我過意不去。”
走到他身邊，微嘟着嘴撒嬌，“走吧，去吃燒烤，我現在好餓啊。”
Joe陪着梁韻往貴賓通道裏走出去，其他人早已離開，周圍安安靜靜。
思忖着還是說了出口，“我剛剛去問了，應該不是……”
話沒有說完，就被梁韻輕聲打斷，“我沒事的。”
兩人又坐到無比熟悉的燒烤店，梁韻和Joe認識之後，就經常會過來照顧老板生意。
點好的烤串都端了上來，梁韻拿起來一口口吃着，Joe看她若無其事，總覺得不放心。
梁韻這個人，雖然和自己無話不說，但或許是從小經歷導致，太懂事，不喜歡讓別人為她擔心。
所以她今天這樣的表現，Joe默認還有問題。
反正不該提的名字也提了，不如直接說開，總比她一個人煎熬來得好。
“音音，如果送花的人真是沈先生，你打算怎麽辦？”
梁韻咽下嘴裏的烤牛肉，抿了一口橘子汽水，看着Joe的眼睛，“不去想，我就不會痛了。”
分別那天，沈時忱那些傷人的話，還言猶在耳。
她承認，自己确實如他所說，不夠聰明。
就好像，明明知道圈子裏的生存法則，可總是固執，想要保存自己那一份執拗，不肯低下頭妥協。
沈時忱對她的好，那些感動，真真切切。
可那句話，她沒辦法忽略。
明明知道是氣急之後的慌不擇言，可梁韻就是不想忘記。
只有這樣，才能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回頭，要勇敢地走出去。
梁韻現在的心境，Joe做不到感同身受，只能試着去體會。
畢竟，她和沈時忱之間發生過的一切，太出乎尋常，也太戲劇。
吃完燒烤，Joe開車送梁韻回家，臨下車前，叫住她問道，“要是……我說萬一……沈先生找你，你打算怎麽辦？”
梁韻默了默，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眼前的道路她無比熟悉，可一瞬間，又覺得迷茫一片，看不清晰。
“我可能，已經沒有去愛別人的能力了吧。”
對梁韻而言，沈時忱是她各種意義上的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Joe囑咐梁韻一句好好休息，開着紅色小跑車離去。
昏暗的路燈光暈下，纖瘦的背影逐漸消失。
不遠處樹下停靠着的黑色賓利，才敢小心翼翼，一點點靠近。
車窗半落，沈時忱俊朗的眉眼不自主擡起，望向了梁韻所在的樓層。
等着房間燈光亮起的間隙，眼前不自覺浮現，路演時那張動人的臉。
這部電影關注度高，影院實在是擁擠，他只能站在最角落的位置，貪婪地遠望着臺上的梁韻。
打扮簡單，妝容素淨，說話溫溫柔柔，談吐間言之有物。
別人講話的時候，她側着臉，仔細聆聽，時不時點頭回應。
講到自己對角色的理解時，眉眼間都是認真的神情，讓人沒辦法不被吸引。
看起來，梁韻過得很好。
她在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沒有那些紛紛擾擾，專注于她不斷發展的事業。
那就夠了。
可是，為什麽好疼？
心裏總覺得空空蕩蕩，像是被剜走了極其重要的一部分，找不到方向。
真的夠了嗎？
旁邊的手機屏幕亮起，前助理葉帆打過來的電話。
沈時忱皺了皺眉，還是接了，“嗯。”
“沈總，老爺子還在北城公司，說要一直等到你來為止。”
上午的時候，沈宗元就給他打了電話來。
和董事會之後所有的電話一樣，沈時忱沒有接。
沒想到，他竟然親自飛了過來，真是煞費苦心。
鬧了一場，沈時忱就徹底切斷了和所謂的家人之間的聯系。
蛀蟲引起的風波，對股價影響有多大，又要如何平息，他懶得去理。
和他沒關系。
不管多麽着急的解釋，在他面前，都只是蒼白無力。
沈時忱輕嗤一聲，淡淡地回應，“轉告他，願意等就等，等多久都行。”
“還有，不要叫我沈總，我和卓悅，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客廳的暖白燈光，被窗簾籠罩出一層霧蒙蒙的氣氛，梁韻的身影閃過，又消失。
抱着那一束紅色玫瑰回了家裏，梁韻把花放到餐桌上，靠近，感受殘存的氣息。
包裏放着的那張金色卡片，她不想就此丢棄。
本來平靜的心情，因為他，又開始泛起漣漪。
沈時忱不錯眼地看着，生怕錯過一秒她的出現。
最後質問梁韻那句話，到底有多傷人，他都知道。
可當時被她的絕情沖走了理智，沒想過梁韻可能會遭受的委屈。
滿心裏，都是她不愛他的證據。
多年的教養，還有累積的驕傲，讓他沒辦法馬上低頭。
真的确認心意之後，一切為時晚矣。
為什麽，當時就沒有問一句，承受那樣的手術之後，梁韻的身體恢複得怎麽樣？
而是撇下她一個人離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光熄滅，整座城市歸于寧靜。
第二天上午，北城的喬梁經紀公司，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處于城市繁華的中心街區，高聳的寫字樓，占了整整一層。
從車庫走進電梯，跳躍的數字不斷往上，直達目的地。
看到公司名字，尤其是她的姓氏，沈時忱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前臺被來人英俊的長相和不凡的氣質，震得直接張大了嘴，都忘了馬上詢問，根本發不出聲音。
沈時忱往裏面看了一眼，透明的玻璃重疊，人不多，到處是綠植。
“你好，我找喬一。”
驚住的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哦，您找喬總嗎？他這會兒沒在，請問有預約嗎？”
沈時忱如實回答，“沒有。”
“那麻煩您去會議室稍等，請随我來。”
她已經被帥得失去了思考，忘了還要給喬總打電話通知。
身後跟随的男人西裝革履，表情溫和地同她道謝，随後安靜地坐在會議室裏。
一路走來，到處都是梁韻的海報。
電影劇照，廣告代言，個人寫真。
一張張恬淡美好的笑顏，如微風拂過，沁人心脾。
看着窗外熱鬧街景，沈時忱不由得暗笑自己，這樣等人，他還是平生第一次。
半小時後，Joe手指晃着車鑰匙，慢慢悠悠出現在公司門口，一臉得意。
剛給梁韻談妥了一個奢侈品代言，酬勞比預期的還要高不少。
最關鍵的是，那可是遍布全球的大品牌，光是想想，都覺得激動。
前臺見他經過，慌忙走過去提醒，“喬總，有位先生找您。”
Joe頓住，回頭問，“誰啊？”
明明今天已經沒有工作安排，還想着下午開車，去梁韻劇組探個班呢。
前臺摳了摳腦袋，不好意思道，“額，忘了問。”
他也沒計較，徑自往會議室走去。
不過掃了一眼背影，霎時間全身僵直。
那身形，還有光是背對着他坐着的氣勢，怎麽看，怎麽都像沈時忱。
Joe頓感不妙，挂着笑快步走進去，一看正臉，果然就是。
沈時忱也聽到動靜，回過頭，站起身，對着他颔首致意。
被恭敬地迎到總經理辦公室，Joe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坐在對面，暗暗思忖着來意。
無非就是那兩個字。
沈時忱環視一圈，“這兒看起來不錯。”
Joe笑了笑，“小打小鬧而已。”
簡單的寒暄，沈時忱道明來意，“喬先生，我想問問你………”
開口的聲音略有停頓，“她，現在還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