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劇組裏, 沒人敢不給秦瑛面子。
她可是圈裏有演技、有地位的老戲骨, 平常對誰都是和顏悅色,和她合作過的人基本沒有見她發過脾氣。
明昭也是, 之前看《演員創造班》的時候,就算臺上演員的演技再爛,她都能給誇出一朵花來,秦瑛出了名的好性子不止是說說而已。
秦瑛這一開口,劇組裏其他人全都噤聲看着她。
威嚴的太後慢慢從座上站起來, 揮動着雙袖, 對袁芷月的不滿全都寫在臉上,“仗着明昭沒人, 就欺負她是吧?好好的戲不能好好拍, 非要找茬?我不明白你這個小演員心裏是怎麽想的。”
非要耍大牌的話,全場沒有一個人能比秦瑛的腕大。
這大半夜的,大家本來就犯困,剛好借着這個機會提提神,也給某些人漲漲記性。
秦瑛走到袁芷月跟前,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請問導演,這段戲,咱們NG了多少次?”
導演看了眼打板的場工,場工立刻回了一句:“十三次。”
把地上的果盤撿起來塞到明昭懷裏,她的眼神裏的不滿絲毫不減:“那就打十三次,咱們再繼續往下拍。”
明昭沒想把事情鬧這麽大,不過是被打了十幾下而已, 忍忍就過去了,再說了,她剛才的注意力也都不在這。
端着果盤一次次地走進大殿,她有很多次機會去觀察其他演員的表演。
趙楠跟她說過,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的演技,每個人身上都有特殊的閃光點,所以她都會記下來她們的表情變化和動作反應。
被袁芷月砸的那十三下,權當做交學費了。
可是連秦瑛這樣的前輩都替自己抱不平,明昭只好硬着頭皮在她身上打了幾下。
“啪啪啪!”
比起剛才被砸的那幾下,明昭下手已經很輕了。
說是打,其實就是在她身上碰了那麽幾下。
畢竟人家可是有靠山撐腰的,真敢打回去,不知道還要惹多少事。
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來,弄花了臉上的妝,又不敢用袖子去揩,只好發出小聲地嗚咽。
不過是被明昭打回來而已,袁芷月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哭得梨花帶雨叫人心疼。
只可惜,這一屋子都是女演員,她那點裝委屈的手段大家都只是看看。
安慰?不可能的好嗎?
有秦瑛的教訓在前,誰還敢不好好拍戲?
原本還困怠的演員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第十四遍,輕輕松松一條過,有了剛才被打過後的情緒,太後訓斥宮妃的那股子委屈勁兒,袁芷月可謂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更衣室裏,給明昭換衣服的時候,左邊手臂上那塊青紫看得觸目驚心。
趙楠也不顧她有多疼,粗魯地翻看兩下後,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是傻子嗎?秦老師讓你打,你就用力打回去啊,別人欺負你,你心裏很爽嗎?”
明昭傻笑着把手伸進袖子裏,沒有回她。
真是被她憋了一肚子氣,之前嚣張的嬌氣包變成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受氣包,真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才好。
趙楠:“劉先生不是跟你說過嗎?有什麽事給他打電話,給姜舒打電話都行。”
明昭搖搖頭,說:“都是小事而已,沒必要麻煩他們,劉先生給我這次演戲的機會已經很不容易了,姜姐也有別的工作要忙,我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想起自己當初隔三差五就給姜舒打電話,她應該都已經厭煩了,既然選擇要重新開始,就要變得自強,不要什麽事都麻煩別人。
挽起趙楠的手臂,嘴角勾起一個輕松的笑容把晚上發生的不愉快全部抛諸腦後。
明昭:“我都不氣,你也別生氣了,走啊?我請你吃夜宵。”
趙楠:“這可是你說的,看我不吃窮你!”
看到她們快步離開的背影,披着外套的女人氣得渾身難受。
不過是打自己兩下而已,就這麽樂得合不攏嘴了?
拿出手機,女人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
已經是深夜,電話那頭卻很快有了聲音。
“怎麽了?”
“我被人欺負了,你,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啊……”
——
天氣越來越涼,連續下了兩場雨,溫度一下子就從二十多度降到了十度出頭。
前兩天,要不是明昭給自己打電話聽出她有鼻音,姜舒還不知道她生病的事要瞞自己多久。
這次跟組,她沒有帶太多的衣服,只有兩件薄外套,生活起居的用品全都自備,連助理都沒有帶上。
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
趁着劉鴻派人去劇組探班,姜舒正好也跟着一道去,順便給她帶了不少厚衣服和暖寶寶。
“有什麽事不會給我打電話嗎?”忿忿地替她把暖寶寶貼在身上,姜舒沒好氣地訓斥道,
“真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啊。”
明昭下一場戲要在室外拍,穿着一襲素衣匍匐在大殿外請求皇上的原諒。
昨天剛下過一場雨,這會室外的溫度只有八度。
難得的獨角戲,早兩天她就開始做功課,要表現出柔弱一面,又要表現出反派內心的掙紮,臺詞不多,所以必須要用面部微表情和動作來表現出情緒。
自顧自地看着秦瑛教授的經驗筆記,明昭一遍遍地溫習那幾句臺詞。
明昭:“對不起嘛,我也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姜舒白了她一眼,語氣不自覺地提高了一個八度:“等你住院,才是真正給我添麻煩。”
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指推了下她的額頭,繼續說:“拍完這場戲就給我回去休息,否則看我不收拾你。”
明昭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袖子,嘟起的嘴滿是不情願。
今天接下來幾場戲宋帛風都有參與。
她的演技明昭是最羨慕的,好不容易有可以在旁邊觀摩的機會,怎麽願意回去休息。
“姜姐~親姐~媽~求你了,我保證沒事,就是感冒而已。”
只要能留下來學習,這個女兒,她當定了!
姜舒不理她,帶着劉鴻的助理往劇組安排的休息帳篷裏走。坐在椅子上,氣沖沖地翹起二郎腿,遇到這麽個不聽話的閨女,當媽的能不着急嗎?
剛才她們倆之間那番争執不少人都看到了,只是沒在跟前,不知道她們在吵什麽。
不過可以确定,姜舒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袁芷月一早就在旁邊等着看好戲,喝着保溫杯裏的咖啡,不用加糖,就是滿嘴的甜。
和明昭要好的趙楠也走到姜舒身邊,似乎是在勸她,但姜舒毫不退讓,索性背過身不聽她的解釋。
誰不知道姜舒是劉鴻的親侄女?姜舒的态度,就約等于劉鴻的态度。
看樣子之前助理說的傳言沒有錯,明昭已經得罪了劉鴻他們,估計以後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張總說,明昭和樊子晴現在是聚星要力捧的兩個人,還是不要跟她們計較比較好。”
從國外飛回到國內,西裝男給袁芷月帶了不少零食和護膚品,老板的心意和意思,一定要第一時間傳達給她。
“樊子晴我信,明昭?”袁芷月扭上了保溫杯的蓋子,不屑地哼了一聲,“能把經紀人惹毛,你覺得她還會是要捧的人?”
那天晚上被秦瑛出口教訓,袁芷月已經忍了好幾天。
眼看着有只什麽都比不上自己的軟柿子不能捏,心裏怎麽可能好受?
又想起之前網上那些批評自己不如明昭的話……
不行,這口氣必須要出!
從帶來的箱子裏他挑了好幾樣零食,搔首弄姿地走到姜舒跟前,袁芷月的臉上堆滿了讨好的笑。
姜舒跟她不熟,但還是禮貌地勾了下嘴角:“你有事嗎?”
袁芷月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順勢坐在了她旁邊的空椅子上:“我是生姜黨啊!也超級喜歡盛博淞的歌,真的沒想到能在這看到你,姜姐姜姐,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姜姐?
第一次見面,這稱呼未免有點太親近了點。
身為演員,袁芷月當然有演技傍身,就算不是生姜黨,也要投其所好地去迎合她,才能得到她的信任。
姜舒不習慣別人太熱情,尤其是這種第一次見面,話還沒說兩句就叫姐姐的人。
總覺得有那麽點……虛僞。
随手給她簽了個名,又拍了一張合照,姜舒話都沒多說兩句,只想她能夠快點離開,讓自己安靜一下。
拆開一包零食,袁芷月主動遞到姜舒面前:“姜姐,剛才我看到你和明昭在吵架,她是惹你生氣了嗎?”
姜舒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這袁芷月到底是演員,還是狗仔啊?
見姜舒不說話,袁芷月就當做她是默認了自己的猜測。
“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了,其實她在劇組裏也經常惹事,”拿出一小塊塞到嘴裏,袁芷月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們都知道您和劉先生對她很好的,什麽樣的好資源都給她,她也太不懂事了,這樣還惹你們生氣。”
嗬,怪不得連面都沒見過就上來叫姐,敢情是來挑撥離間的啊。
這種手段未免也太老套了,多久都沒有見識過了,沒想到像她們這種小演員還玩得這麽開心。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姜舒把手伸進了包裝袋裏也捏了一小塊出來,“那她平常在劇組都惹了點什麽事,你好好跟我說說。”
姜舒早就猜到明昭進組肯定會碰釘子,問她,她還什麽都不說,粉飾太平。
現在行了,釘子自己找上門來,也不用她費心去找了。
想來,她一定是看到剛才自己訓斥明昭了,才會費盡心思地來添油加醋。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總是惹一些小麻煩,影響大家的拍攝過程。”
“還有上一次,本來已經拍好了,導演也認可,她偏說自己發揮不好要大家重新來一條。”
“唉,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總是找各種理由打擾大家,我也是實在被影響得沒辦法了,才跟你吐苦水。”
“姜姐,你也別糟心,氣到自己就不好了。”
糟心,肯定會糟心啊!
這麽個小東西想要挑撥離間,怎麽可能不糟心?
沉默地擺弄着手機,姜舒正思考着該怎麽處理這個多事的人。
把她踢出組是不太可能的,就算是劉鴻來了也沒有權力,但是,要把她留下來,指不定以後要怎麽刁難明昭……
唉,煩啊。
“CUT!”
明昭這一場戲演得不錯,一遍過。
一溜小跑地朝姜舒跑來,幸好身上貼了好幾個暖寶寶,才不至于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
扭開了手裏的保溫杯,裏面的咖啡還騰着熱氣。
見明昭靠近,袁芷月難得變得有眼色,主動從座椅上站起來。
“嘩!”
手裏的保溫杯正好撞到明昭身上,小半杯的咖啡都灑在了她白色的衣服上。
天氣本來就冷,溫熱的咖啡很快就變得冰涼刺骨。
張大了嘴,明昭不可思議地盯着面前的袁芷月,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去給你拿點紙擦擦吧?”
說是在道歉,但看她臉上得意洋洋的笑,分明是在嘲笑自己。
明昭用袖子抿了一下了臉色的咖啡,說:“不用,我自己來。”
粗魯地從她手裏把保溫杯奪過來,一股腦把剩下的大半杯全都潑在她身上。
從頭到腳,一滴不剩。
真當自己是好欺負的嗎?
明昭只是想好好拍戲,所以對她是能忍就忍,但現在她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那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
再怎麽說之前也是個刺頭,這輩子不可能當沒出息的受氣包。
欺負自己是吧?那就等着被欺負回去吧!
看一眼坐在旁邊的姜舒,明昭只是淺淺地勾着嘴角,似乎在跟她說:你看,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呀,抱歉哦,我也不是故意的。”明昭學着她的語氣嘲諷道,“怎麽辦呢?要我幫你擦擦嗎?”
袁芷月惱羞成怒,罵人的聲音都變得尖銳:“你瘋了?姜姐在這,你都敢這樣撒潑?”
姜舒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疊在胸前,淡淡然道:“我允許,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