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北昌覆滅
朝臣只預見內戰,誰都沒想到,旻王打內戰同時,還敢對外開戰!
他從哪裏,借來的膽子?
禦書房。
明月霧到現在,都不敢信,明月楓将戰線,鋪了這麽大。
這和計劃的,完全不一樣。
玄魚面色顯凝重,他也被驚了,怎麽都沒料到,旻王竟敢這樣蠻幹。
就算他與白奇聯手,又怎樣!
即使他拿了,那十萬大軍,算上那些人,他們手裏,也才那麽點人。
同時開戰,他們手中兵力,必定是被分開的。
這倆人,是否有點太托大了?
将那戰報看一陣,玄魚收起滿面異色。
“皇上,無需憂心,旻王已去幫您打天下,咱們等着就好。”
明月霧呼出胸中悶氣,背手身後。
“國師,我現在反而擔心,他将兵力分開,會不會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皇上,依貧道所見,旻王此人,從不打無把握的仗,他既敢分散兵力,定是做好打算的,咱們只要陪着他,将這場戲,唱下去就好。”
明月霧凝眉:“國師的意思是……”
玄魚湊近他耳畔,好一陣,明月霧點頭:“好!”
……
大沐三代,天下必亂。
祖皇後的預言,應驗了!
這場戰事,到底是上天注定,還是人為挑起,誰也說不清。
西北大軍,所過之處,朝廷全力抵抗,卻節節敗退。
并非朝廷打不過,而是西北軍手裏的那個炸.藥,威力實在驚人。
抗敵兵将抱團抵抗,只需對方投出一個炸.藥,所有人,瞬間失去戰鬥力。
避免傷亡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将士們分散作戰。
一但分開,他們同樣會被擒獲、斬下。
加之對方兵将,各個骁勇善戰,一路打下來,西北軍簡直所向匹敵。
明月楓親自帶軍南下,攻城掠池,朝廷派出的抗敵将領,折了好幾員,也沒擋住,旻王的進攻腳步。
北昌那邊,白奇打的也痛快,好久沒打過,這樣痛快的仗了,他越打越勇。
北昌不似大沐地處平原,這裏更多的是,高山峻嶺。
有些地方,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重要兵家必争之地。
能将這樣的地方啃下來,對白奇來說,是一種挑戰,是一種自我價值的體現。
北昌在邊界駐紮大軍,就是知道大沐與草原開戰,害怕被殃及,以防萬一,早做準備。
現在卻是,開戰幾個月來,北昌好幾座城,已改了姓。
白奇和明月楓,下了同樣軍令。
放棄抵抗者,生;稍有不從者,格殺勿論!
不得不下這樣的軍令,他們手中兵力本就有限;只有這辦法,才能保證,打下的後方安寧。
戰火延綿,戰争中最無辜的,就是普通百姓。
百姓只期盼,戰争趕快結束,讓他們能夠重建家園。
但戰争打響,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停下的。
天下大亂,唯有一方是淨土。
這裏四面環山,山高入雲。
山腳下,一圈簡易栅欄,圈出小院子,院中一座茅草屋。
夏去冬來,春種秋收,白玉來到這,已經兩年多。
她的性子,越發沉靜,每日不是立在,離茅屋不遠的湖泊那,聽風聲;就是山林中,四處閑情逸致。
外面在打仗,她不能離開這,以免因為她,給他們添麻煩。
靈芝和首烏,時常送捷報來給她。
收到他們的消息,她很高興,高興之餘,也為他們擔心,怕他們出事。
他們面對的是,幾百萬的龐大軍隊。
而他們手裏,卻只有幾十萬人,兵力還是,被分散開的。
從傳回的捷報上,得來消息,戰争打到現在,他們各自手中兵力,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壯大。
能壯大的原因,只有一個:識時務者為俊傑。
能對他們,倒戈相向者,都是有野心的。
跟着同樣有野心的人,那些野心家,才有出頭之日。
此刻,她坐在湖畔,望着湖中倒影,緊繃的心,稍有那麽一絲放松。
在這兩年多,她一直很擔心,他們會做出,太過的事情來。
好在沒聽到,有關他們的其它閑話,這樣她就放心了。
捷報,畢竟是通過人手傳來的。
她被保護在這,與外面,沒有過接觸,外面的世界,她不會知道。
美好的願望,其實早已落空。
開戰之初,确實如她希望的那樣,倆人只對付朝廷兵勇,并不會牽連無辜。
可他們各自面對的是,兩個朝廷的百萬雄師。
倆人很有默契的,改變戰略計劃。
盡量利用,得天獨厚的,先天有利條件,能保留自己的實力,盡量保留。
有一場戰役,明月楓幾乎是,兵不血刃的打了一場勝仗。
他借怒江橫穿大沐全境之便利,下令直接炸開怒江河堤,江水淹沒,靠近江邊的整座城。
城中軍隊被淹沒,無辜百姓,更是遭了難。
那一仗,那座城,變成一片汪洋。
城中官兵、百姓好幾萬,就那樣,被淹死。
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白奇不比他,弱到哪裏去。
他同樣,也是想盡一切辦法,能不用自己人,便不用自己人。
水淹也好,火燒也罷,使出無所不用極其的卑鄙手段,将對方消滅掉。
打仗本就是個,誰的手段陰險、狠毒,誰就能勝利。
他們現在毫無顧忌,無論是不是當兵的,只要擋了道,就得死。
白奇帶兵,直逼北昌國都。
正因他毫無顧忌,才這麽快打到聖京城。
倘若講究仁義道德,僅憑手中那點兵力,用兩年打下一個國家,簡直癡人說夢話。
北昌皇宮,亂做一團。
裴景昊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帶兵攻打北昌的将領是誰。
開戰之初得到消息,大沐也在打仗。
得知朝大沐開戰的,是那個旻王。
他不光對內發動戰争,居然還敢攻他北昌,着實令裴景昊吃驚。
不過,他的吃驚,是充滿鄙夷的,即使旻王手下各個是猛将,就不信,那人能顧得了兩頭!
他的生活,照舊如常,只派兵,平定邊關戰事。
派出的軍隊一撥又一撥,都是有去無回。
裴景昊由最初的不在意,變得重視,到後來慎重,和現在的,如同驚弓之鳥!
對方人馬,已打到家門口。
裴景昊身邊,依着瑟瑟發抖的皇後,皇後懷中,還抱個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他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席地而坐空蕩蕩的勉政殿。
立身側的宮人婢子們,渾身如篩糠般顫抖。
已經聽說了,攻打北昌的将領,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那人心狠手辣,打仗不要說官兵,連普通百姓都不放過。
他們所過之處,幾乎寸草不生。
這樣的傳言,屬實!
仗打到後面,白奇似乎像是變了個人,越來越弑殺。
每攻下一座城,占領一塊土地,要不要留人性命,全憑心情。
心情好了,活!
若是心情不舒服,等在一旁的無常小鬼,簡直樂開花!
安靜大殿中,誰都沒說話,沉寂多久,就被折磨了多久。
折磨中,聽見動靜,一聲“殺,沖啊……”
這道聲音,好似催命符,裴景昊閉眼,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勉政殿被包圍,強撐着端立一旁的宮人們,被吓的腿軟站不穩,紛紛跌坐在地。
沖進大殿的兵将,立在裴景昊面前。
裴景昊坐正身子,目視面前一人:“朕要見你們的将領。”
圍在他眼前的兵将們,自動站立兩邊,讓開道。
透過留開的通道,勉政殿大門外,出現一人身影。
那人面罩墨青色花紋面具,一身黑灰戰甲,身後墨色披風,頭盔被他拿在手中。
他慢慢朝裴景昊走去,每踏出一步,好似閻王,近身一步。
就那樣慢慢的,一步一步,踱到裴景昊眼前,仿佛散步般。
到跟前,将手中頭盔,遞給身邊兵士。
他才蹲下身,與盤腿坐在地上的裴景昊,對上眼。
裴景昊明顯覺到,眼前人身上的弑殺之氣,瘆人至極。
他覺得,這人好熟悉。
正當疑惑、猜測這人身份時,對方擡手,撫上面具。
看清那張,令他極度熟悉的臉時,裴景昊怒目圓睜。
“是你!”
雖然他下巴,留着一撮胡須茬,側臉上多了道圖騰,但裴景昊知道,這人就是白奇,不會認錯。
“原來……你沒死!”吃驚一陣又鎮定,現在顧不上考慮,他怎會還活着這個問題。
向來面癱的白奇,臉上顯出很俊的笑。
“皇上,臣沒死,臣今日回來了,咱們又見面了。”那抹笑,風流倜傥。
給裴景昊的感覺卻是,那笑裏,充滿嘲笑。
白奇微笑着,站起身,居高臨下:“皇上,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不待裴景昊答話,他身邊皇後,先出聲:“白将軍,你想幹什麽,即使我們,是亡國之君,但也不是由你,随意處置的。”
白奇大笑,笑過後,恢複冰山。
“皇後娘娘,本将軍處置不得,還有誰,能處置得了你們?”口氣帶寒。
“本宮與皇上,要見大沐皇帝!”
包圍大殿的将士們,笑出聲。
白奇語氣淡淡:“見大沐皇帝?這是老子這兩年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說話間,他又蹲下身子:“皇後娘娘,你可知本将軍,現在是,幹什麽的嗎?”
裴景昊攬過身邊人:“皇後,不要和他說了,他本來就是反賊,現在又跟着反賊,大沐皇帝,估計和咱們,也快差不多了。”
皇後思謀下丈夫的話。
她記得,對大沐和北昌開戰的就是旻王,這麽說,白奇現在,是旻王的手下,他們聯合起來,攻打大沐和北昌。
安撫好妻子,裴景昊直視他:“白将軍,既然落在你手裏,朕無話可說,但求免于侮辱,給我夫妻二人,留個全屍吧。”
他的請求,剛提完,皇後懷中小娃娃,突然大哭,哭聲回蕩,整個勉政殿。
皇後正要安撫孩子,白奇卻一把,奪過她手中襁褓,站起身。
“你幹什麽,還我孩子!”皇後大驚,就要去搶奪嬰孩。
白奇抱着孩子,後退兩步,皇後落了空,她被兵将攔住。
“白将軍,朕求你放過孩子,我夫妻二人,由你處置。”裴景昊更心急。
白奇沒理會他們,抱着孩子側過身,低頭看向懷中小娃娃。
小娃娃張着小嘴,哭的傷心,他心中,莫名生出,心被融化的感覺。
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冷血。
除了白玉,不會因其它的什麽原因,令自己的心,感到溫暖。
這陣明顯覺到,冰冷的心,透出一絲悸動。
很自然的,抱着襁褓搖晃開,一手輕拍那孩子。
小娃娃還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立在一側的小蘇說道:“将軍,孩子該不是餓了吧。”
白奇微思:“嗯,有道理。”
他取出随身帶着的奶幹,手指捏碎,一點一點,給孩子喂下去。
怕嗆着小家夥,他喂的極小心。
又打開水袋,給孩子灌進一點點水。
小家夥吃飽喝足後,再不哭鬧,乖乖躺在他懷中,臉上顯出笑。
這一笑,令他也笑了。
裴景昊和皇後,望着那一幕不敢信。
他們擔心,萬一白奇,突然變臉怎麽辦?
白奇逗得那小娃娃一個勁咯咯笑,他随着那孩子的笑,也在笑。
安撫下小家夥,他的臉又變冷。
注意到他臉色變化,夫妻二人的心,又提起。
白奇到他們面前,将孩子,遞給皇後。
皇後接過孩子,死死護在懷中,仿佛獲得,劫後重生。
“看在孩子面上,老子可以饒過孩子他娘,至于皇上你,不好意思,臣得送你上路。”
裴景昊松口氣:“好,多謝白将軍。”
生在皇家,能享受至高無上的榮華富貴;跌落那一天,也是最慘的。
白奇算是仁至義盡,剛才那話意思很明白,孩子也能活下,算是給他留下根。
皇後只一個勁哭泣,她什麽都做不了,若不是還有孩子,她寧可陪着丈夫,共赴黃泉。
裴景昊站起:“白将軍,能否換個地方送朕上路,避開朕的妻兒吧。”
白奇沒反對,給足他最後尊嚴。
踏出勉政殿大門,背後一聲凄厲的:“皇上……”
皇後抱着孩子跪坐原地,泣不成聲。
裴景昊沒回頭,閉眼安頓:“照顧好皇兒。”大步離去。
身後只留,女子悲痛哭聲。
白奇由着裴景昊自己,選擇上路之地。
裴景昊哪都沒去,直接到梅花園,現在時節,滿園梅樹,不見梅花開。
這裏,留下他最美好的回憶,也是他最痛苦的往事。
梅樹下,站立好久……
吐口氣:“白将軍,送朕上路吧。”
白奇接過,身邊人遞來的白绫,挂上梅枝。
“皇上終究是皇上,這算是臣,最後能為皇上,做的事吧。”
白绫挂在梅枝上,随風飄蕩。
取過白绫,裴景昊點點頭:“好,朕感謝白将軍。”不但能留全屍,而且還不用見血,他再無怨言。
踩上一塊石頭,将白绫系在梅樹高處,腦袋還沒套進,聽到白奇說話聲。
“皇上,你的故人,托我轉告你一句話,她說,來生與你,不要再做兄妹!”
裴景昊又下到地上:“你說什麽,再說一遍!”他雙眼,盯着白奇,滿滿疑問。
“她讓我轉告你,來生,她與你,不要再做兄妹!”
白奇自懷中,摸出那個一直收藏着的金蝴蝶,遞到裴景昊眼前。
接過金蝴蝶,他終于能肯定,白奇口中說的那個故人是誰了。
這一刻,裴景昊的眼淚,再也忍不住:“離兒……”
白奇打發所有人,将與烏離相遇的的事,全都告訴他。
到此時,裴景昊才明白,草原攻打大沐,偏偏沒有殃及北昌的原因。
原來,全是那個傻丫頭。
“離兒…你怎麽這樣傻……”淚水模糊雙眼。
他愛烏離,愛到了骨子裏,只因他們是兄妹,他們的愛,不能被世人所接受。
為了讓他們各自死心,他故意疏遠她,刺激她。
卻沒料到,自己的苦心,令她那樣作踐自己。
因她作踐自己,他甚至打過她。
他打了她,她卻高興至極。
哥哥打她,說明還是在乎她、愛她的。
她越有糾纏不清之意,無奈之下,還是太子的他,迎娶了太子妃。
因他正式娶妻,她才消失這麽多年。
原來她離開自己,一直沒忘記自己,甚至想送現成的天下給自己。
裴景昊捏着金蝴蝶,泣不成聲:“離兒…你個傻瓜,好,你在那邊等着哥哥,我們下輩子不做兄妹,做夫妻。”
他将金蝴蝶,套在手腕,又站上那塊石頭,雙手扯着白绫,就要套住脖子。
“皇上,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白将軍,你還有何事?”他閉眼發問。
白奇斜靠上梅樹幹,臉上顯出邪氣的笑。
“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冤枉我了,我從來沒有謀反,當初我帶兵不去及時救你,是因為,我早做好了安排,就算那日我趕不到,你依然是,北昌的主宰。”
這番話,語氣極其輕,但聽在裴景昊耳朵裏,如驚雷。
“你說什麽,你當初做好了安排?”雙手抓白绫,睜眼看向他。
“不錯!”白奇還在笑。
“那…那你…你當初為何不說出來,不為自己辯解?”聲音發顫。
“我說了,你會信嗎?”
裴景昊被堵,什麽話,都再說不出。
是呀,當初就算白奇說出來,他是不會信的。
這一刻,不光對烏離心痛,後悔也湧上心頭。
目光相對中,裴景昊大笑。
“呵呵……白将軍,原來你這麽壞,殺人不說,還要誅心,哈哈哈……”
大笑中,毫不猶豫的,将腦袋套進白绫中,蹬翻腳下石頭。
白奇目不斜視。
裴景昊的身子,晃蕩、掙紮着,最終漸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