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長且無聊

長且無聊

以上,就是半個月前柏木真原進入東京咒術高專的整個經過了。

入學第二天他和虎杖悠仁伏黑惠還去接了一個女同學,一年級裏的一點紅。

嘛,雖然這位令人敬重的女同學美麗暴躁且嘴毒,就像一朵帶刺的紅玫瑰~

正式上課後,課程一般是咒術界基礎知識教學,以及大量實戰教學。

——不是在做任務就是在訓練,假期多什麽的果不其然都是騙人的啊……

一年級生唯四的學生裏面——沒錯,一個高專學校,一個年級只有個位數的學生。不過鑒于咒術師本就稀少,這個數量也是情理之中。

伏黑惠和女同學釘崎野薔薇都是有經驗的咒術師,柏木真原是個假萌新,四個人裏也就只有虎杖悠仁是戰鬥經驗僅限于混混打架的純小白了。

當然,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過渡期後,柏木真原毫不留情地抛棄了虎杖悠仁。

明面上體術快速成熟,成功減少了挨打時間,還被五條悟誇過好幾次。

由于落為一年級墊底,本身就體質強悍的虎杖悠仁有了更旺盛的,不想被甩下的動力。

在努力學習和實踐祓除咒靈的同時,他的實力也在飛速增長,終于擺脫了總是四人組裏挨最多打的悲慘命運。

——然後大家就被那些高層坑到這個要命的少年院了。

柏木真原和昏迷的釘崎野薔薇頭對頭大字躺屍。

說好的咒胎變成特級,普普通通二層宿舍樓被未賦予術式的不完全領域扭曲成歪七扭八的危樓。

說好的找到受害者就跑路,結果因為仨已經死翹翹的屍體吵吵起來,連特級貼臉了都沒發現。

導致他和釘崎就被丢到領域的另一個區域了。

不管是這裏剩下的低級咒靈,還是外面那個家夥,柏木真原解決是能解決的。

但是吧——

如果世上有後悔藥,他一定會讓虎杖悠仁跑的遠遠的!

以前沒有編制咒術師的經驗,柏木真原現在親身體驗過後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咒術師叛逃咒術界了。

無他,全是咒術界高層,也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家族裏唯利是圖的爛橘子們(取自尊敬的五條老師的人話)坑的!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一群古代殘餘為了把咒術界變成他們的一言堂,會選擇直接扼殺不受掌控的年輕一代。

這麽下去,相信很快咒術界就會滅亡。

不過想來那些沉迷在權利欲望裏的爛橘子們根本沒有意識到吧。

就算意識到估計也是裝作不知道,反正他們快老死了,死前當然要多享受。

哪怕是用年輕人的血與骨堆砌起來的……

至于留下的爛攤子,當然就不關他們事了。

哎,這麽多年了都沒被搞死,該說是五條悟這個最強優柔寡斷呢,善良呢,還是有大局觀呢?

柏木真原深呼吸,抹去這些暴躁到想要找五條悟幹一架的沖動。

他面無表情地望着漂浮在頭頂上方,還一臉笑嘻嘻的各種低級咒靈。

算了,悠仁手指吃都吃了,高專進也進了,總得達到目标再帶人離開,想辦法解決兩面宿傩的問題。

至于現在,維持着現狀,保護好釘崎就行。

虎杖悠仁可能會出事,但柏木真原覺得不用特別擔心。

因為兩面宿傩在就不會讓他死。

然而柏木真原理性相信這一點,感性卻在不斷懷疑,催促着他去找虎杖悠仁。

其實他就是怕虎杖悠仁玩不過千年前的詛咒之王,然後被忽悠着立下什麽不平等的束縛,成為鑽進陷阱還毫無所覺的兔子……

算了,當哥哥的總該幫弟弟解決他解決不了的麻煩。

柏木真原從血泊中坐起身,眼鏡在和釘崎野薔薇一起被拉走的時候就不知道掉哪了,血滑過眼角,深灰色的漂亮眼眸一覽無餘。

他舔了下崩裂刺痛的嘴唇,嘗到了幹澀的腥甜味。

“真麻煩。一個個來吧。”

拾起腳邊的斷刀,柏木真原甩掉上面粘稠的血,被染成斑駁暗紅的灰色發絲間,晦暗如霧霾的深灰色瞳孔微微收縮。

破開的唇角輕巧地勾起,溫和的清俊面容狼狽不堪,此時卻隐隐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鋒利。

……

【記錄,2018年7月,西東京,英集少年院。

同上,運動場上空,出現特級假想怨靈,數名非術師人員目擊其咒胎。

得知其緊急事态,派出4名高專一年級生。

其中1名,死亡。】

“呼……”

目送着虎杖悠仁被運走,得知消息又趕回來的柏木真原蹲在少年院第二宿舍門口,閉眼按按眉心,良久又摸了摸胸口。

那裏不久前突如其來的刺痛猶存,差點就讓他失去理智,不過還好很快就穩住了情緒。

柏木真原身上還有很多傷,之前伏黑惠來得及時,否則一邊保護釘崎野薔薇,一邊還要控級擊殺數不清的低級咒靈的話,他就要不得不稍微“爆發”一下了。

那樣肯定會引起高層注意,影響到他的計劃。

至于虎杖悠仁,柏木真原差不多已經放下心了。

對他來說,□□和靈魂就像是礦石外面的岩層和內裏的玉石,就一般情況而言,是只能看見表面的軀殼的。

但柏木真原是個例外,他雖然看不見,卻能清晰感覺到靈魂的存在和質量。

在他感知裏,靈魂是由各種情緒與靈魂核心攪拌混合而成的,名為“人”的染料,在這個世界留下無數迥異的痕跡。

柏木真原習慣将靈魂視覺化,也就是想象并以此分類出靈魂的不同和變化。

就比如:

靈魂核心是白染料,各種情緒思想就是五顏六色。

而各種顏色又可以細分為淺色、深色、灰色。

淺色深色分別代表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

淺色的正面情緒與白色的靈魂核心融合雖然會不可避免地讓白色中摻雜一些雜質,卻也會增強靈魂,可以說是錦上添花。

深色的負面情緒,則不是“摻雜”,而是能輕而易舉地“污染”淺色和潔淨的白色。

靈魂核心會一點點被侵蝕污染,直到最後白色和淺色消耗殆盡,變成一團漆黑的惡意集合體。

自此這個“人”,再也無法變回淺色或純白了。

除非讓這個黑色的“人”接受大量的白,以此中和黑色,達到灰的狀态。

而特殊的灰,介于兩者之間。

不過一般是淺色占據大半部分,中和了另一小半的深色,從而達到一種平時偏向淺色的中立狀态,世上的靈魂大多都是這種顏色。

當然,如果受到刺激,較深的灰色或許不建議暫時再加深顏色。

因此,柏木真原在見到虎杖悠仁的“屍體”時,就感覺到了截然不同的染料。

一團明亮淺色交錯,其中泛着絲絲縷縷不明顯的灰色。

一團暗沉混沌,濃血流淌,是名副其實的恐怖地獄中兩面四臂的惡鬼。

柏木真原見過人的屍體,人死後靈魂會停留一段時間,期間會不斷幹涸、消散,直到最後回歸天地間,只留下一具供人埋葬悼念或曝屍荒野的腐朽軀殼。

但虎杖悠仁的“屍體”不同,內裏的靈魂非常有活力,完全沒有消散的跡象。

兩團靈魂藏得很深,五條悟的六眼都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要不是柏木真原對這方面的感知足夠敏銳,也差點被騙過去。

只是靈魂的藏身之所有些特殊,是被兩面宿傩的一部分靈魂構築成的封閉區域。

也就是每個人都有,但鮮少有人發現并能夠與術式結合顯現的生得領域。

柏木真原不敢去觸碰那裏,剛才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經被察覺,如果不是及時轉移視線,他可能已經暴露在兩面宿傩面前了。

灰暗的烏雲低沉地仿佛要壓碎地表上的所有事物,加上雨聲後讓人不由得心生壓抑。

屋檐下的階梯多了一個人,柏木真原偏頭看向這個少年。

他眺望着雨幕中朦胧的遠方,雖然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但那雙墨綠的眼瞳顯得比以往更加黯淡。

嘛,也難怪,畢竟直面了并肩作戰的同伴的死亡,一般也沒人會覺得開心。

柏木真原默然不語,他回想起那個曾經聽說過,并有幸在橫濱見過兩面的男人。

他叫伏黑甚爾。

是個因天與咒縛——一種與生俱來且無法解除的強大束縛——以全部咒力換取了恐怖肉/體,被稱為“術師殺手”、“天與暴君”的強大男人。

他雖然極度熱衷于賭/博,尤其是賭馬,人品也差得可以,但對殺手這一工作意外地很有職業操守。

經他手的任務基本都能完美完成——不過大概率可能是因為他自身實力強大的緣故。

或許很少有人知道,向來獨來獨往的“天與暴君”其實還有個兒子。

只是伏黑甚爾比起被放養的兒子,他更關心今晚半夜的賽馬節目。

自從第一任妻子去世,或許是出于為了不讓還沒有五歲的孩子餓死,他特意找了個有女兒的女人二婚給孩子當長期飯票。

結婚後把孩子丢給那個女人,伏黑甚爾立馬就消失地無影無蹤,只有每個月打進銀行卡的生活費才能讓兒子和妻子繼女知道他還活着。

後來過了幾年,那個女人可能也受不了這個被當成托兒所的家庭,抛下女兒和繼子,整天整天不回家,好好一個家庭,只剩下一對姐弟相依為命。

再後來,在那場轟動咒術界的“星漿體事件”中,伏黑甚爾被領悟反轉術式後真正成為最強的五條悟殺死。

伏黑甚爾死後估計是把兒子伏黑惠托付給了五條悟,自那之後五條悟跟伏黑惠就時常來往,長大後也順利進入了東京咒術高專。

柏木真原注視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青澀容貌。

說起來,去掉伏黑甚爾嘴角的疤痕,無視發型和年齡差距細看的話,父子兩人長得可以說有九成像。

只是伏黑惠的長相更柔和一點,想來是繼承自母親。

可惜,伏黑甚爾已經死了……

不過伏黑惠估計以為他的父親還在哪裏浪吧。

這樣也好,至少伏黑甚爾還活在他兒子的心裏。

哪怕那是個尚餘一份良心的人渣。

哈……

“虎杖……他讓我們活久一點……”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少年嘶啞的聲音從身旁刺入柏木真原的耳中。

他沉默半晌,最後笑出聲。

“呵呵……臭弟弟……死在前面的可輪不到他。”

伏黑惠猛然擡起頭,以往桀骜不馴如它主人般的發絲此時濕漉漉的乖巧貼着額頭。

那雙隐隐泛紅的墨綠眼眸瞪大,蒼白的雙唇張合,卻沒能發出聲音。

柏木真原擡手揉了揉伏黑惠的頭發,見他沒有反抗,不由又笑了起來。

好一會兒才在伏黑惠直視的眼神中平複下笑容。

柏木真原收回手,伸出食指置于唇前,深灰的雙眸此刻前所未有的明亮澄澈,聲音也是輕柔到了極致,就似一陣夏日傍晚的清風,吹散了所有的煩惱和憂愁。

“噓——安心。”

伏黑惠喉結滾動,雙眼緩緩閉合,他偏過頭。

許久,發間的雨水滑落,略過他的臉頰。

這段無厘頭的對話伏黑惠再不曾提起,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不過這對于他們兩人來說的秘密,彼此其實都心知肚明。

——

一行人驅車離開少年院後不久,附近可以看到少年院的某棟大樓天臺上。

身着黑色雨衣,紮着丸子頭,額頭有一條詭異縫合線的狐貍眼男人眺望着少年院的方向,苦惱地看着被帳所籠罩的學校抱怨:

“你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本來沒打算這麽早讓宿傩摻和進來的,現在害得我計劃不得不修改了啊……”

宿傩愛搞事,又沒有立場,簡直就是顆不定時炸彈。

一名白色娃娃頭,雌雄莫辨的美麗少年身着白衣,立于陰影下,垂眸輕聲道:

“我無所謂你們的計劃,我只要宿傩大人早日蘇醒,等待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男人撓撓頭上的縫合線,雙手抄進雨衣寬大的袖子裏,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沉思片刻後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好吧~”

似乎也不是壞事,就讓宿傩幫我吸引六眼的注意好了。

男人瞳孔漆黑如墨,注視雨幕中模糊的少年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