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趴倒的男生迅速坐起，右手托着顧宸的頭把她撲倒。
顧宸一臉震驚看着他，睫毛輕顫。
四目相對，寂靜無比。
王衎把頭低下，用嘴角去碰她柔軟的唇。
只一下，就分開。
顧宸腦袋裏幾乎炸開，有如崩裂的煙花，難以置信加上初吻被奪的憤怒，還有一絲出于對接吻原來是這樣的恍然大悟。
男生再欲低頭的時刻，顧宸把頭一偏，這一吻，落在顧宸的耳邊。
原本已經适應冰涼天氣的肌膚，因為突然被溫熱的嘴唇相碰，開始慢慢變紅。
在這安靜的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男生的重量全部壓在她身上，顧宸感覺到空氣的稀薄，難以呼吸。
“喂，你快起來。”顧宸用雙手去推，推不動，壓在上面的人穩如泰山。
“在一起吧。”
沒有輕浮和随意，這句話穿越千山萬水，從南到北，終于說出。
“做我女朋友吧。”
“我喜歡你。”
“要不要考慮一下早戀？”
不是以上的其中之一，不是其他人。
如果是別的話或是別的人，顧宸可能當場就拒絕了。可是王衎語氣雖然淡淡的，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陽光從他的身側照耀過來，迷了她的眼睛。男生的周圍泛着白光，驚豔絕絕。
“你先起來，起來我們說。”
“我不，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一直在你身上趴着。”
“……”
耍賴的王衎真是不多見。
“你快起來，我喘不上氣了。”顧宸發揮一次演技，成功把人騙到。
王衎起身，然後把她拉起。正在撿她發絲間的冰碴。
顧宸雪仗一撐，劃出去老遠，覺得距離足夠安全後轉身喊話。
“是誰說的不早戀，我喜歡重諾的男生。”
話音在山谷裏飄蕩，久久不絕。
晚上吃飯時，顧長東回來了，三個人面色各異吃飯，各有心思。
“爸爸，你怎麽看待早戀？”顧宸想要發揮父親常年與學生相處的經驗讓某人知難而退。
“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顧長東看一眼女兒，把筷子放下，“你們？”
此話一出，王衎也不維持雲淡風輕了。
“當然不是。”顧宸大聲否定，意識到有些過度，稍稍降低音量，“只是回到南方後好多男生告白，我不是很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作為顧宸的父親，雖然常年不在一起，顧長東對她的脾性還是有所了解的。乖巧懂事，不會逾矩。
看着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對于這個問題他早已想過。
“爸爸對你沒有別的期許，只要你過得開心快樂，我就滿足了。”顧長東抛出一個範圍廣闊的答案。
“每個時期對愛情的定義和标準都不同。你們現在這個年紀，可能會因為一些幫助或者時間長了自然而然發生的互動而産生感情。很純粹，也是人生裏最美好的感情。”顧長東回憶起自己的年少時光，語氣也是柔和一些。
“但是等你們面臨升學、異地，感情之外的因素會出現。結果可能并不盡如人意，所以在開始一段感情之前，要想想，自己有沒有堅定的信念可以支撐。當然了，現在怎麽能夠預知以後，如果因為害怕分離而不開始，現在也不會有這麽高的離婚率。”
一頓飯吃得食之無味，顧長東接到電話，之前約了很久的國外教授終于旅行回家，只有這一周會留在家裏。
顧長東看看女兒，猶豫不決。
“爸爸你有事就先走吧，過幾天我和王衎就回家，我們兩個人你就放心吧。”
王衎也表示可行。
第二天一早，顧長東就出發了。看着出租車漸行漸遠，站在門口的兩個人轉身進門。
王衎從昨晚就發現顧宸不對勁，不是之前親吻帶來的，反而是在顧長東說要走之後。
雖然顧宸很懂事地做出決定，但是他見過顧宸喝醉後要爸爸的場景，知道她心底所想。
“如果難過就要說出來，每次都委屈自己你以為自己很偉大嗎？”說完才知覺表錯了意。
“說不說結果都是一樣，不如大方一點。”顧宸倒是沒有生氣，直面慘淡。
“你這人……有點假。”
“所以你還要和我在一起嗎？我不是什麽好人，其實我是一個吸血怪，吼……”這次的顧宸沒有傷心，或許是父親的平和也影響了她。
忽然想起從前讀過的一段話。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
作者是對孩子，而顧宸是對父親。
角色轉換，但感情都是一致的。
長久以來，是她對以前的事抱着執念，不肯放手，所以輾轉其中，不得自由。
今日釋然，也是忽然想通。
“你有沒有想過，喜歡我什麽？”顧宸提問。
這個問題估計每個女孩子都會提問對方，無論是在熱戀中還是準備拒絕。
沒等到王衎回答，她自顧自說：“是不是因為你覺得很孤獨，而陪伴在你身邊的恰巧是我而已。你有沒有想過，換一個人，其實無論是誰都可以。只要在你悲傷的時候，失落的時候，出言安慰，只要是個人都可以。”
她的話發人深思，大廳裏的嘈雜都自動規避在兩個人之外。
“而我要的，是獨一無二，是無可替代。如果你給不了，我可以配合你把之前的事忘記，我們還是好朋友。”
顧宸說完後利落轉身，聽不到男生的低語。
“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
2014年，顧宸17歲。
她做了一個自認為正确的決定。
因為她發覺，再糾纏下去，她的心就要為另一個人跳動。
2014年，王衎18歲。
他喜歡的女孩拒絕他，可見原因是覺得他把其他感情當做.愛情。
留在北方的兩個人沒有搶到回家的機票，一致同意留在北方過年。
除夕夜，吃完酒店提供的簡單晚飯，各自回房。
距離春節聯歡晚會還有十分鐘時，顧宸的房門，被人敲響。
王衎手裏提着一袋零食，肉眼可見她愛吃的蜂蜜小雞腿和話梅，肩上是書包帶子。
“一起看春晚？”
顧宸把人讓進來，窩回了沙發裏。
2014年的春晚總導演是一位非常著名的電影導演，一年比一年下滑的收視率讓人把希望四處寄托。
晚八點，春晚開始。
正中間的沙發被顧宸獨占，一個标準的北京癱。
王衎坐在側邊的小沙發，正襟危坐。
開場的歌舞表演并沒有吸引她的注意力，手機裏收到許多祝福短信，一看就知道是群發的。但也是一份心意，顧宸組織好語言，在勾選群發時被歌曲名字逗笑了。
“群發的我不回。”
發送被手指無意戳到，信息發出。
“叮咚。”王衎的手機響了。
解鎖打開，是面前人發的。
“新春快樂，萬事如意。”毫無新意的祝福語。
“群發的我不回。”他跟着電視裏的歌聲唱起，順便把短信拿起給顧宸看。
“……”一定是剛才手滑，把他也勾進去了。
顧宸沒有吃茶幾上的時候，時不時換一個坐姿，似乎怎麽樣都不舒服。
電視裏已經放到小品，根據年度熱點改編的故事，面對跌倒的老人，是扶，還是不扶？
她不曾用惡意去揣測別人，但是社會生活畢竟不是一面鏡子，你微笑的同時，得到的确實兇惡醜陋的嘴臉。
說輕點，對面的人也是。她把他當好朋友，結果人想和她談戀愛。
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學習了。
百無聊賴的節目，顧宸看得興致全無，摸過放在旁邊的書包，抽出一本五三開始刷題。
經典曲目響起時，顧宸已經沉入夢鄉。
王衎把人懷裏的五三抽出來，圓珠筆不知道什麽時候手松了滾到地上。
一手放到脖頸下，一手撈起筆直的雙腿。
把人放進雲被，審視良久。
“鈴鈴鈴”，顧宸手機響起。
來電顯示很簡單，姜晟。
看着是個男名。
顧宸還沒有睡沉，吵鬧的鈴聲讓她眉心蹙起。
王衎撈過手機，想挂斷卻不小心手滑。
電話那端，聲音傳過來，“小暖，新年快樂。”
王衎握着手機，沒有應答。
那端沒有聽到回應，挂斷。
顯示五秒的通話。
王衎把手機放到床頭，步履匆匆離開。
顧宸天天守着天氣預報，看到天氣回暖迫不及待和王衎商量回南方。
年初五，兩人坐上回程的飛機。
機票是顧宸買的，特意把兩人的作為分開，王衎在前，顧宸在後。
人生的際遇總是如此捉弄人，如果那一天顧宸沒有因為賴床遲到而改簽，或許她和王衎的軌跡就此分離。
上飛機後她戴上眼罩，躺平。
“借過。”有點熟悉的聲音進入耳朵。
回憶後，顧宸想起正是被晚晴調侃“放開女班長”的體育老師。
她把眼罩摘下，把腿收到座椅上，這位老師似乎認出了她。
顧宸先發制人道一聲老師好。
飛機遇到氣流晃蕩一下，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的廣播響起，原本直立體育老師彎腰，在她耳邊輕輕說話，“你叫顧宸吧。”
顧宸微微點頭，靠在身上的老師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她雙手在側緊握成拳。
太近了，近的可以聽見呼吸。能感覺到灼熱的呼吸在皮膚上劃過。
這不是正常的師生距離。
顧宸死命把身子往後靠，遠處的空姐終于發現這裏的反常，準備走過來。
老師側身而過，坐在她身側的位置上。
顧宸的心砰砰直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戴上眼罩，盤腿蓋着毯子，假裝睡覺。
睡意朦胧之間，她感覺到在溫熱的毯子裏，不僅有她的身體，還多出了一雙默默摸索的手。從她的小腿開始摩挲，在腳腕處停留幾秒後開始往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
引用自龍應臺《目送》。
其實不止親情，我覺得所有感情都是這樣，有幸相遇已經足夠，哪能強求一直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