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VIP (12)

敢說他們跟那幫人沒有一點牽連?多少而已!就是那些上面派下來的欽差大臣們,大概也沒有誰是清白的!不過是追不追究、追究多少的事兒罷了!”

沈醉斜他一眼,點頭,“阿吾,你沒去幹刑警,可惜了——”

顧吾的手指一頓,嘿嘿讪笑,“表姐過獎、過獎了……”他當然記得初中畢業時候的糗事。

那時候,他跟家裏絕食兩天非要上警校,爸媽都拿他沒辦法。沈醉剛好過來,得知這件事情後,只閑閑一挑眉,說了句“什麽時候能打贏我,再說上警校也不遲”。後面的情節很簡單,他乖乖出來吃飯,此後再不提“上警校”這件事。

為這事兒,不光是他爸媽,還有各位伯父伯母和堂兄,一起笑話了他整整一學期,直到高中開學才算放過他。

顧吾陪着笑,絮絮叨叨又問了些細節,沈醉奇怪,“小五,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給我說實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他嘴硬。不過虛張聲勢的本領畢竟不如實戰經驗豐富的沈醉,話裏還是有點露怯。

“好吧。”顧吾耷拉着腦袋,小聲嘟囔,“嗯……是姐夫、呃,是褚書記讓我過來跟你說說話,那個……安小慧的事怕你多想。”

你說他容易嗎?這倆人膩乎的時候當他是眼中釘,冷戰的時候當他是通信員,就連表示一下關心,也要讓他來當炮灰,他招誰惹誰了?

沈醉眉毛微微一跳,眼神兒有點飄忽,對着顧吾“唔”了一聲,扭過頭去。

安小慧這幾天被請去協助調查,早就不在她的公寓住了,昨天聽到消息後,心裏确實又難過了一陣。

說起來,安小慧之所以能有機會刺探到他們的內部消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如果不是她心軟、沒加防範,對方根本沒這個機會。雖然褚未染和秦師兄都說沒多大影響,還計劃着利用她傳遞假消息“請君入甕”。

可沈醉很清楚,即使是最初被洩露的那幾份文件,對全盤計劃的影響也是不容忽視的。至于這一次,她不确定是不是秦師兄故意為之,但就算後來真的利用了安小慧,也不能掩蓋由于她的疏忽造成的麻煩。

“阿醉,別想太多。”顧吾不再嬉皮笑臉,過來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你看,你們家褚書記多貼心吶,自己騰不出功夫來,就派小舅子出馬,嘿嘿……”

“你瞎說什麽!”沈醉伸手砸過去,顧吾早就防着她,自然不會被她打中。就在他還想在調侃幾句的當口,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這個時候,會是什麽人找你?”

沈醉搖搖頭,拿起聽筒。她一邊聽着一邊點頭,再偶爾問上一句“交什麽名字”、“幾個人”,聽得顧吾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等她放下電話,一疊聲的緊着問,“誰呀?什麽事?”

沈醉的神色有點變幻不定,沉默了片刻,看一眼顧吾,平靜的解釋,“秦師兄他們查封了‘紅樓’,有人指名找我過去。”

“找你幹什麽?”顧吾滿頭霧水,查封娛樂場所,誰會找她?還指名?

沈醉不屑,“當然是做律師,你以為做什麽?”

“呃……”顧吾傻眼。好吧,她是律師,他不是……

可是,他的擔心也不是完全多餘。試想,能在那種地方被拘走的會是什麽好人?怎麽會跟沈醉有牽扯?

“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幹嘛?”沈醉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他兩眼,“人家請我去保釋他,你跟着我做什麽?”沈醉啧啧嗔他,“難道是、保護我?就憑你的身手?啧啧……”

顧吾被堵了個大紅臉,他的身手實在是……呃,不怎麽樣。可是,未來姐夫下了令他也不敢違抗啊,不然褚未染在顧老大的面前參他一本,他還不吃不了兜着走?

“那個……我幫你拎包!”顧吾豁出去了,律師跟班兒咱也幹!

顧吾的手腳極快,抓起桌邊的公事包就蹿了出去,氣得沈醉在他身後幹跺腳,“臭小子!回來!”她欲哭無淚,這家夥怎麽盡長年紀不長腦啊?

“我的東西都沒裝進去,你把包拎走了幹嘛——”

市局裏一如既往的忙碌,尤其今天剛撬了“紅樓”,押回來的嫌疑人有幾十上百號,幾乎所有審訊室都爆滿。

沈醉走到一間審訊室外,推門前突然轉身問一直跟在身後的顧吾,“阿吾,這裏面不是你能呆的地兒,秦師兄的辦公室在二樓,要不你先去他那兒呆會兒?順便……也可以請他幫你答疑解惑一下!”

顧吾撓了撓頭發,暗想秦澍葆那張“加強型”的冰山臉,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肩膀,“那個……我在外面等你!”一轉身,貼着牆根兒溜了。

沈醉暗笑,搖搖頭,推門而入。裏頭坐着的果然是熟人。

“沈、沈律師。”為首那人見沈醉進來,搓了搓手,打了聲招呼。他身後的小跟班兒立刻瞪大了眼睛,他家老大可是有名的“爆炭”,現在居然對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和聲細語,這、這個沈律師到底是啥來頭?

沈醉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把公事包放在腳邊。審訊室裏一時鴉雀無聲,都刷刷的等着她開口。沈醉瞥一眼那夥兒人,對審訊的幹警點點頭,“方占奎是我的當事人,我現在想保釋他們出去。”

沈醉在市局裏進出得也算熟了,審訊室裏的幹警見了她态度也很恭敬。雖然他們也對沈醉和這幾個人的關系很好奇,可都忍着沒敢問。誰都知道這位沈律師不但是秦副局的小師妹,還是褚書記的心上人,無論如何得罪不得。

手續很快辦完,沈醉領着他和手下人離開。方占奎還想解釋,被沈醉一揮手制止了,“方老大,不管你在上海怎麽呼風喚雨,在這兒還是消停點,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方占奎這次剛到沒多久警察就到了,還沒來得及犯什麽事,算他運氣好。不然,就算沈醉來了也一樣保不了人。

有個小弟沒眼色,見沈醉說話這麽沒規矩,立刻就想上前呵斥,被方占奎一巴掌給拍了回去。方老大嘿嘿幹笑了幾下,連忙道擺手,“不會、不會!沈律師的囑咐我都記着呢,這次來山城就是看看幾個老朋友,沒別的事情的!”

沈醉點點頭,目送幾個人離開。剛一轉身,被身後一聲不響的顧吾吓得只拍胸口,“你屬貓的啊?走路都沒聲音……”

顧吾努努嘴,“那幫家夥是什麽人?”做律師接觸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他能理解。可這麽明顯的“壞人”……難倒沈醉平時都是跟他們打交道的?

沈醉一聳肩,一言以蔽之——“當事人。”

“我知道他們是你的‘當事人’!” 顧吾望天,“我想請你解釋解釋,為什麽你的當事人會是這樣的人?”

“怎樣的人?”沈醉挑眉。

“擺明了不是好人嘛!”顧吾撇嘴。

“你告訴我,什麽樣的人才是好人?”沈醉抱起雙臂,微微眯了雙眼。這幾年,她見多了那些所謂的“好人”做出的事比看起來兇神惡煞樣的人還要惡毒。人心似海,單憑外表又怎麽可能判斷出善惡?

顧吾一時無語,的确,會咬人的**不會叫,商場上也不乏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就拿最近的安小慧來講,誰能想得到那樣一個看上去柔弱羞怯的女孩子,竟然是被安插過來的“內線”?也難怪沈醉會有這樣的感觸。

顧吾的心思一轉,不懷好意的偷偷一哂,笑嘻嘻的對沈醉說道,“阿醉,話雖如此,但也不能一概而論吧?譬如說,你家褚書記算不算是好人呢?”

沈醉聞言輕輕擡起頭,黑亮的雙眼在顧吾的臉上逡巡片刻,輕哼了哼,“想知道?”

“嗯!”他很想知道啊……

沈醉索性抱着肩往牆上靠了靠,露齒一笑,“小五啊,褚未染怎麽樣我不清楚,不過,我倒是很清楚另一個人——咱家顧老大絕對是笑裏藏刀的典型代表,你是不是想重溫一回呢?”

顧世能一邊笑着跟你共敘兄弟真情,一邊毫不留情的把人壓榨到最大限度,他要是去當法官,肯定是一個鐵面無私的包公,鍘你沒商量!

顧吾只覺得後頸處涼風陣陣,關于這一點,兄弟幾個就數他的體會最深,從他進顧氏幫忙的那天起就對此避之不及,“重溫一回”?No!又不是什麽“鴛夢”,重溫個鬼噢!

作者有話要說: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抛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萦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 夢随風萬裏,尋郎去處,又還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 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蘇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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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關于更新

某溪之前積攢的欠賬太多,目前已經焦頭爛額。正所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迫于無奈某溪只好讓小醉和褚書記暫時休整一下……抱頭~抱頭!

(衆人提醒:正經一點!)嗯,好吧。最近更新會慢一些,我盡量保證每周更5k+,待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即刻恢複周更1w+的速度(衆人怒:這個速度也不快啦!)

閑話完畢,撒花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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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調歌頭】

馬上就是元旦,經過半年多時間的清剿打擊,山城的市面上如今已不是當初的蕭條景象。小商小販日漸紅火的生意,街邊路人臉上綻放的笑容,都是對當政者所做努力的最高褒獎。

“紅樓”的倒塌所引發的震動決不只是掃黑行動的一次簡單勝利那麽簡單。

褚未染的手段不只對沈醉有效,對付心存僥幸的貪官污吏和黑社會更是綽綽有餘。此前被迷惑的衆人到此時才徹底認清褚書記的段數,奢望不在同一個等級的對手之間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果然只能是奢望而已。

前段時間的風吹草動,已經讓一部分實力稍差和膽小怕事的人選擇了撤退。舍不得放棄多年經營的幾家大佬們,這會兒才知道後悔——誰也沒想到,褚未染這個年紀輕輕的官家子弟真的對他們“一掃到底”,竟然連手眼通天的“紅樓”都給連窩端了……

在老百姓高高興興準備過節的喜慶氣氛裏,有些人卻如坐針氈。比如這會兒,傅強正和江義山在一間茶室裏私下謀劃。

一個新城一個天江,這兩家企業合在一起就是當地地産界的大半江山。作為兩大地産巨頭的掌門人,江義山和傅強私交不錯,而且他們之間的交往很多同行和媒體都清楚。可是,如今這個敏感時期,很難不讓人好奇他們的談話內容。

傅強把富态的身材擠在榻榻米上不太寬敞的空間裏,端起桌上的茶杯,恭敬的一舉手,“大哥,嘗嘗這茶,味道還不錯。”

江義山保養得不錯,年過四十仍是風度不減,比起傅強顯得年輕許多。他抿了一口茶,低聲贊賞了幾句,論品茶,傅強确實在行,不過其它方面就不那麽令人放心了。

“強子,這次紅樓的事情,你還是魯莽了。”江義山放下茶杯,瞟了一眼傅強,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沉吟道,“你就那麽确定,那個安小慧沒被他們發現?那幾個都是人精啊,會看不穿她的小伎倆?”

傅強安排那個安小慧去沈醉的身邊,他是知道的,當時以為褚未染那麽精明的人,肯定會起疑心,不過好在安小慧的底子白,就算他們追查也查不到什麽。可是當安小慧一次又一次傳回消息,傅強的手下根據這些消息一次次的避開警方的突襲,江義山的擔憂與日俱增。

直到這次,傅強先斬後奏,把紅樓整個拱手讓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喂了褚未染一塊肥肉,可暗地裏,指不定就被他們算計了去!

傅強寬寬的腦門油光閃亮,他也顧不及去擦,在江義山對面緊張得冷汗涔涔,老老實實的低頭不語。

“紅樓”被端掉之前,安小慧傳回消息,提醒他們公安可能要采取的行動。安小慧的消息很及時,傅強有足夠的時間轉移紅樓的生意。不過,他在權衡之後,還是決定“棄車保帥”。

他讓手下人把極重要的賬本和資料轉移,此外一切人員和營業活動都按兵不動。這樣秦澍葆他們才能把當晚所有客人抓了一個“現行”。傅強此舉等于是把紅樓送給了褚未染。

傅強以為,這麽一份“大禮”送過去,褚未染等于是把這次行動最大的目标端掉了,不但能向上峰交差,也能給群衆一個交代。等風頭過後他再想辦法疏通一番,雙方都有臺階下,自然不會再深究。

誰曾想,他這番自以為得意的算計,卻讓江義山劈頭蓋臉批了一頓。

“大哥,你不是也說過對付褚未染這樣的人,必要的時候要割些肉給他?”聽江義山這麽說,傅強有點洩氣。“我是想,這次我們送份大給過去,有了紅樓撐面子,褚未染他也就适可而止了……”

江義山搖頭,“你以為咱們這位褚書記,迄今為止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抓抓政績、早點升官?”

江義山長嘆,難怪他這次會被褚未染逼到無路可退,本以為傅強這幾年把新城經營得風生水起,本事必定有所長進。沒想到,在關鍵問題上還這麽目光短淺……

不過,嘆氣歸嘆氣,該解釋的還得解釋。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出面,還是要靠傅強在前面打點。

“如果說褚未染之前的種種布置和盤算,不過是讓我們暫時安下心,那也只是說明他還需要時間,不幹輕舉妄動。畢竟我們經營多年,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來客,想一下子把我們連根拔起也不容易。”

江義山的話裏帶着濃濃的悔意,當初褚未染剛來山城的時候,他也和傅強一樣,以為他沒有實質性的威脅。結果半年多的時間而已,他們這些“老江湖”被個笑面虎一樣的褚未染死死困住,再想逃脫已經十分困難。

其實,在秦澍葆向公安系統內部發難的時候,應該是他們逃脫的唯一機會。

不過很可惜,當時的他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被巨大的利益遮住了眼睛,沒有意識到這次大黑行動真的會給他們帶來致命的打擊。也許是這麽多年的安逸讓他放松了警惕,竟然沒有保持一貫的警覺!

“算了,紅樓倒也倒了……”江義山嘆息一聲,不管你多有錢,這世上的後悔藥是沒地方買的。“一個紅樓,我還賠得起!為今之計,還是要走好下一步。”

傅強連忙點頭,兩人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起來。

相信如果此刻有媒體記者在場,肯定會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在外人眼裏風光無限的傅董,竟然會稱呼平常不太露面的江義山為“大哥”!

不知道此“大哥”是否彼“大哥”?

每一個光鮮的資本家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不過,媒體關注的總是成功人士在成功後的風光,至于成功之前的經歷,不過是為當事人的成功增加幾個光環而已。

天江雖然頂着地産公司暴利的帽子,公司形象倒是經營的不錯,熱心公益守法經營,領頭羊的地位多年不倒。江義山平時很少在媒體面前出現,每每出現,也都是以低調謙遜的形象示人,無論公衆還是媒體,對他的評價都不錯。

可是對江義山這個“大哥”的稱號,知道的人卻沒有幾個。

表面上看起來,新城和天江兩家公司并駕齊驅,在山城的地産業都是數一數二的企業。大家都知道他們之間有合作也有競争,卻不知道,傅強這個新城老板,其實是要聽命于江義山的。

江義山的發家史其實就是一部黑道混混的成長史。傅強正是當年跟在他身邊的小弟。曾經山城最大的地下賭場,都是挂在江義山的名下。依靠手下控制的勢力,他的財源滾滾。不過,與其它之知道打打殺殺的混混不同,江義山時刻都想着把自己“漂白”。

當他的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終于找到了機會。最開始,他經營的是像紅樓這樣的娛樂場所,仍然脫不開混混的背景。卻給了他與各方人物結交的機會,尤其是受理掌握着權力、對財富有着強烈渴望的為官者。

通過權錢交易,江義山看到了真正“漂白”的機會。經過多年努力,他終于以地産商的合法身份“轉型”成功,當然,這期間與他狼狽為奸的官員們也功不可沒。

“洗白”之後,江義山自然開始憂慮之前的經歷被人曝光,那段日子帶給他的不只是名譽上的威脅,更有對牢獄之災的恐懼。一個靠經營賭場起家的黑社會大哥,手上怎麽可能清白?

是進是退?這個決定顯然不是那麽好下的。江義山和傅強兩人密謀半晌的結果,是回頭把所有賬目重新清理一次,首先确保新城和天江的安全。

新城和天江之所以能在當地的地産業呼風喚雨,與其充裕的資金流不無關系。銀行雖然看好房地産,但也是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江義山最初投資地産的資金,恰是來自經營賭場積累的財富。

當初沈醉的推斷沒有錯,那麽短的時間裏做到行業龍頭,而且銀行借貸又很少,肯定離不開非法資金的支持。這也是江義山和傅強最擔心的。一個紅樓被查抄,對他們來說可能只是隔靴搔癢,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若是對手順藤摸瓜找到新城和天江這兒來,問題就大條了。即使是在這兩家公司走上正軌之後,也沒有完全脫開背後的資金鏈支持。不斷的拿地、囤地,都需要龐大的資金來源,尤其是他們要打壓同行業競争,更需要大筆的投入。

近兩年類似的資金注入已經逐漸減少,但從公司的資金往來帳上還是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想到沈醉,傅強的郁悶又深了一層。自從他跟着江義山把生意漂白以後,在商場站穩了腳跟,就開始着手洗刷舊賬。無論是新城還是天江,在撇清過去的背景上都可謂不遺餘力,所以他才敢讓沈醉來新城上班。

敢拿出來給人看的東西都在合法範圍內,從頭到尾有律師跟着,不怕人來查。但不管抹得多幹淨,總有顧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年頭久些的事可沒現在處理得利索。等到他們想回頭去抹平的時候,連人都找不到了,還抹什麽抹?

“大哥,賬目的事我找人再抹一遍,一定不給他們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只是——”傅強撚了撚手指,問道,“那個沈律師壞了不少事,又是褚未染的心頭肉,要不要……警告一下?”

“這個先不急。小心行得萬年船,現在還摸不清他們到底有多少底牌,暫時不要輕舉妄動。”江義山眯了眯眼睛,形勢雖然嚴峻,但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何況,褚未染查封的只是紅樓,那是他們早就劃清界限的檔口,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能拿這個由頭來找他們的麻煩。

“可是……”傅強有點不甘心,被江義山阻止。

江義山點着茶杯外沿,聲音涼薄,透着令人膽寒的陰冷,“不用你……如果有那個必要,我會親自動手——也好會一會那位如雷貫耳的褚書記!”

紅樓被查抄之後,秦澍葆并沒有象很多人以為的那樣窮追猛打,反而槍口一轉,把重點放在了其它行業的非法壟斷上面,着重解決了幾個影響惡劣的“肉霸”、“菜霸”和“路霸”。他的這番舉動,老百姓自然拍手稱快,同時也讓傅強之類的人松了一口氣。

秦澍葆的動作在安小慧傳回來的消息裏也得到了證實,她除了被要求在以後公訴時作為證人出席,辦案刑警找她問過一些情況之外,已經不需要再參加所謂的“調查”了。

回到沈醉的公寓之後,安小慧發現可以做的事情越來越少了。沈醉現在很少回公寓,大多數時間泡在顧吾那兒,偶爾回來拿些換洗衣服,也是來去匆匆。

不過今天晚上她倒是回來的挺早,安小慧正要問她要不要在家吃晚飯,門鈴叮咚,褚未染衣冠楚楚的站在門口。

安小慧神情一凜,強扯了扯嘴角,招呼一聲“褚書記”。褚未染笑着點點頭,徑自去了沈醉的房間,好一會兒兩人才一前一後的出來。沈醉出來時看見門口站着的安小慧,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嘟囔了一句“晚飯不吃了”便匆匆離開。

沈醉難得今天事情忙完得早,心情不錯的她本來打算拉着顧吾出去好好吃一頓,沒想到被這個“吃裏爬外”的家夥出賣,從辦公室出來後才發現,等在門口的原來另有其人。沈醉本來不是扭捏的人,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她是真不想跟褚未染單獨相處。

不過,褚未染何許人也?怎麽可能讓她輕易逃脫?借口回來換衣服,沈醉打算在家裏多賴一會兒,某人等不及了也就離開了。沒想到,褚未染追上樓來,還……讓沈醉實在有點後悔這麽幼稚的逃避。

坐在環境優雅的西餐廳,沈醉看着對面怡然自得的褚未染,默然無語。說什麽?該說的都說過,褚未染的強大不是她能抵擋的,尤其是,她似乎并沒有那麽堅定。

褚未染一抿唇,朝她微微一笑,淡淡挑眉,“怎麽,不喜歡?”

沈醉搖頭,看看眼前的菜式,都是她最愛的,不用說,又是顧吾的“情報”!

“那就多吃點,我這個當書記的可不常請客,這次特地定了魚子醬過來,你可別太掃我的面子,旁邊的大廚可看着呢,嗯?”

愛爾蘭的風笛缱绻悠揚,伴着他醇和的嗓音,更顯誘惑。沈醉不禁微微嘆氣,早知道敵不過他,如今果然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沈醉幹脆選擇不抵抗,低頭乖乖的吃東西。褚未染見狀笑意更深,不緊不慢的開口,“眼看年底了,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春節的時候我們就把事情定下來……”

“定下來什麽事?”滑膩的醬料在舌尖溶化,醇醇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讓她的發音有點走樣。

褚未染笑着給她遞過香槟,“自然是結婚的事。” 那語氣自然得就像讨論天氣,把沈醉震得差點找不到北。

“什麽婚事?誰和誰的婚事?”

“當然是我和你,不然還有誰?”

“誰說我要嫁給你了?”沈醉憤怒,有他這麽自說自話的麽?

“唔,那麽現在說好了。”

褚未染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沒有包裝,就那麽随便的捧在手心,看款式和材質就知道很有些年頭了。他笑微微的拉開椅子,往桌子旁邊站過去半步,突然蹲身,單膝跪在了地上。

像是提前演練過的,旁邊一直遠遠站着的侍應生也捧了玫瑰和蠟燭過來,更有樂手拿了提琴拉起《半個月亮》,整個餐廳的食客都向這邊看過來,臉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醉被這麽突來的狀況搞了個大紅臉,指着現在矮她一頭的褚未染說不出話。褚未染笑着抓起她的手,不容分說便把戒指套好,手掌一番,将她的手合在手心。

“小醉,”他的聲音極低,好聲好氣的哄她,“給我個面子吧,別讓我在這麽多人面前丢臉吶。”

“你……”沈醉趕忙也把聲音壓低,氣狠狠的啐他,“還不是你自己找的?我才不管!”

“唉,我不也是沒辦法麽?不趕緊把你套牢了,我跟爺爺沒辦法交代呀。”

“你是為了給爺爺交代才求婚的?”沈醉又怒!

“呵,當然不是,主要是我舍不得讓小醉東躲西藏那麽辛苦。”褚未染戲谑,“你不知道,我看你每天的別扭樣兒,就恨不能立刻把你名正言順的領回家——”

“讨厭!”沈醉輕叱,臉色比剛喝過酒的還紅豔。

周圍的人群見他倆總是說悄悄話,忍不住開始起哄,叫嚷着“嫁給他”、“嫁給他”!沈醉仍是不肯點頭,褚未染這次沒打算放過她,拉着她的手順勢起身,在她唇上輕輕一吻,耳語着“I love you”,算是完成了求婚的儀式。

沈醉被動的被他拉起來,向周圍的人群致意。她狠狠的攥着他的手指,心裏混亂的湧起說不清的複雜滋味,唯有一點很明白,她一點都不想拒絕!

直到最後被他攬在懷裏離去,沈醉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一直向上翹着,以最幸福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蟬娟。

——蘇轼

49 【鳳池吟】

作者有話要說:萬丈巍臺,碧罘罳外,衮衮野馬游塵。舊文書幾閣,昏朝醉暮,覆雨翻雲。忽變清明,紫垣敕使下星辰。經年事靜,公門如水,帝甸陽春。長安父老相語,幾百年見此,獨駕冰輪。又鳳鳴黃幕,玉霄平溯,鵲錦新恩。畫省中書,半紅梅子薦鹽新。歸來晚,待赓吟、殿閣南薰。

——吳文英

褚未染當中求婚的舉動在山城引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波瀾。其實這本來也算不上什麽大事,至少遠不如大S的那場訂婚吸引眼球。不過,看在某些人的眼裏,卻着實有些刺眼。

林奕铳的辦公室風景不錯,整面落地窗外是銀帶似的江面。盡管眼下這座城市的天氣以陰霾濕冷為主,在偶爾的晴空之下,波光粼粼的江面依然閃耀出光影細碎,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量沖開周遭最後一絲陰冷。

液晶顯示器上呈現的是天江上季度的銷售報表,可是林奕铳現在滿腦子都是今早的報紙頭條——沈醉纖細的側影倚在褚未染的身邊,有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柔弱和依賴。林奕铳一手扶額,深深嘆氣。雖然他早勸自己死了心,可當那副并不算清晰的照片擺在眼前,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有刀割的感覺。

林奕铳很清楚,這事怪不得別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過自信,自信得低估了家族的強硬态度。

林家一向以大家族自居,父親早對他的婚事有過安排,是他太相信父親自小對他的愛護,以為在這件事情上也會如他所願。沒想到,父親雖然沒有當着他的面明确拒絕,只說等他回來歷練幾年再說,私下卻讓姐姐去找沈醉“說清楚”。

他後悔在沈醉提出分手當時沒有發覺她的不對勁,其實,以沈醉的性格,沒道理突然轉變态度,而且那句“分手”說的毅然決然。

他站起身,狠狠推開座椅靠背,走到窗邊緊緊盯着不遠處的江面。他能想到以姐姐倨傲的性格,那句“說清楚”背後代表的是什麽。沈醉到底受了多大委屈,才會幹脆的連一句理由都不肯解釋?

煙缸裏的煙蒂越積越多,整間辦公室漸漸被淡薄的煙霧籠罩住。林奕岚推門進來的時候,被強烈的味道刺激得狠咳了幾下,大叫,“阿铳你幹什麽?想燒房子啊!”

林奕岚緊走了幾步,把還捏着煙蒂的弟弟推到一邊,大力拉開窗戶,狠狠瞪向弟弟,“這又是怎麽回事?”自從在顧氏開幕晚宴上遇到沈醉之後,他就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問什麽也不說,分明是被人勾了魂去!

林奕岚越想越氣,數落弟弟的話慢慢偏到了沈醉和褚未染的訂婚新聞上頭去。

“……要我說,那個沈醉分明就是故意的!不然以褚未染的身份,怎麽可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做這種事?還有就是她肯定是想讓你……” 她在一邊忿忿說個不停,絲毫沒注意到林奕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姐!”林奕铳低啞的喝住家姐對沈醉的指責,伸手揉了揉眉心,語氣無奈的搖頭,“姐姐,你以為阿醉現在還有心思計較我的心情嗎?”

他倒是寧願被她恨着,也好過現在連後悔的立場都沒有。

林奕岚被他語氣裏深深的落寞驚呆,在她的印象裏,還從沒見過那個陽光的弟弟如此頹廢低落過,即使當年家裏不同意他們的交往,阿铳也還是信心滿滿的告訴她,他一定要和他的阿醉在一起。

林奕岚承認一直有點嫉妒這個弟弟。因為他是男孩子,父母和爺爺都對他寄予厚望,雖然他一直很黏自己,可林奕岚還是覺得她身為林家公主的光芒被這個突然報道的弟弟搶走了。

林奕铳畢業那年,恰是她被褚未染抛下獨自回國的日子,父親讓她出面找那女孩兒攤牌,她毫不猶豫就去了。那個時候的她見不得旁人甜蜜恩愛的樣子,哪怕是她弟弟也一樣,何況,那個普通的女孩子根本配不上樣樣出衆的阿铳!

“阿铳,你別再執迷不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