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颠倒，我會給你懷抱。 ——《小情歌》蘇打綠
期末考試的第二天，暴雨預警依舊持續，橫穿城市中心的江已經超過正常水位。
往日可以看見江中心的鯉魚雕塑，只能依稀看見黃色的頭。
城市的一些低窪地段已經積水嚴重，深的地方可以到達顧宸的腳踝。
而雨，還在下。
她跋涉到學校的時候，不少同學都在抱怨衣服和鞋子濕透，渾身濕冷。
教導主任安排食堂煮了生姜紅糖水，正在每個教室發放。
顧宸雙手捂着水杯汲取溫暖，喝一口紅糖水，渾身才開始暖和起來。
距離考試開始只有半個小時，但是因為暴雨，很多同學都沒有到校。
廣播裏循環播放，“各位同學，下面播報一個通知，因為天氣原因，今天的期末考試推遲，具體時間另行通知。請大家在教室裏安心複習，不要外出随意走動。”
“今天還能考試嗎？”晚晴手裏拿着之前班主任發的藝術宣傳單，垂頭思考。
“不知道，希望路上的同學平安。”顧宸回頭看一眼，位置上空空如也。
王衎沒有到校。
昨晚的談話不僅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讓問題更加嚴重。
關于戀愛的所有設想，關于發生摩擦後的處理，在情緒不穩的狀态下通通忘到腦後。
很多狀況下，一些話不經思考脫口而出的，傷害的人也包括自己。
說多錯多的經驗不是白得。
“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她說完這句話，眼睛就紅了，看了他兩秒，轉身上樓。
王衎沒有再說話，直到她睡前最後一次翻看手機，收件箱裏沒有新信息。企鵝號上也沒有動靜。
入睡困難，反反複複都是剛才王衎說的話。
整顆心都是涼的，泡在水裏，慢慢發脹。
不懂男生可以下這樣的定義，把她看成了什麽人。
以前純良的人設，就因為一次主動奔放而颠覆。
到底在一起，是對還是錯？
第一次戀愛，顧宸原以為會發生在大學，他們會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相識，可能在圖書館可能在教室，可能他在打籃球而剛好把球傳到了她腳邊。
在高中裏早戀她以前從來不敢想，但是看到有男生為自己挺身而出，還是被英雄救美的情節所感動。
“你擔心人家就打個電話，這麽頻頻回頭要當望夫石？”晚晴用宣傳單扇風，給她帶來一絲清涼。
“啊，沒有啊……”顧宸心裏很亂，和王衎的關系不知怎麽變成了現在這樣，而面對晚晴，她真的說不出謊話。從前沒有問，所以能夠不回答。但是現在，繼續否認真的會有一種負罪感。
死就死吧，也不會有比現在更艱難的時刻。
“晚晴，其實……”
“其實你和王衎早就在一起了。”
顧宸心一涼，對面的人卻噗嗤笑出來，“唉，你這樣子，難怪王衎和我說要保持不知道的狀态，不然你會很無措。”晚晴揪一把她的臉蛋。
“果然學霸談戀愛也會變傻。我心裏平衡了。”晚晴右手撫着胸口。
“對不起，我……”顧宸頭垂下，手裏摩挲着書本的頁腳。
“沒事，真的沒事。我現在對他已經沒感覺啦。而且看你們在一起挺開心的，我為你們高興。咱們班總算成了一對。”
“王衎是什麽時候告訴你的？”顧宸捕捉到剛才對話的重點，問出最想問的問題。
“我想想啊……寒假的時候，我那天睡懶覺呢，正夢到華哥和我共進午餐，結果被你男朋友一條短信喊醒，告訴我你倆在一起了，讓我別生你的氣。洋洋灑灑三百字，那叫一個情深，生怕我因為這個和你絕交。”晚晴拍一下桌子，氣憤地說：“我是這樣的人嗎？小看我。不過真的很生氣啊，我睡回去華哥都不在了。”
根據描述，王衎應該是在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天一早就發短信給晚晴了。
原來他并沒有不顧她的感受……
反而想到的比她更多。
顧宸從沒有比此刻更想見到王衎，又想到昨晚的氣話。
晚晴看她的表情從陰天到晴又變成雨天，實在好奇。
“你別告訴我，你們吵架了啊。”
“他昨天說我在他和班長之間左右逢源。”這樣的話，她都說不出口，為什麽王衎那麽輕易就說了出來。
“我去，他怎麽可以這麽說。從你們在一起，班長多少次找你說話你都假裝做題沒有理他。昨天怎麽了？”
“我的傘壞了，然後班長正好在。就一起去了車站，有人推我，班長扶了我一把。被他看見了。”
“吃醋了吧，沒想到王衎占有欲這麽強。”
“我有跟他解釋的，但是後來我說讓他在外面克制一點，我們保持一些距離。就一下子爆發了。”顧宸堅持着自己的原則，這是一開始戀愛就說明的，某人卻一直破戒。
“是你太棒了，讓他沒有安全感。”
“唉，可是安全感不是別人給的啊。我真的不懂他。”顧宸托腮思考。
“我算是明白了，早戀是甜并痛苦的。我還是好好學習吧，不然沒大學讀了。唉。”宣傳單嘩啦啦的被一陣風刮起。
顧宸幫忙撿，單子上的內容讓她從剛才的思緒裏跳脫出來。
愛情讓人失望，友情還是要顧着。
“你要去學畫嗎？”
“還在想，老師說最遲今天給他回複。”輪到晚晴唉聲嘆氣。
面對人生的每個岔路口，大部分人還是會駐足良久。
畢竟前方的路，無論哪一條都是未知的。選了就沒有重來的機會。
“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
前人有過無數關于選擇的經驗。
“你爸媽怎麽說？”顧宸希望晚晴能留在學校一起奮戰高三，但是好友的未來更加重要。
“他們什麽都不懂，就讓我自己做決定。”就是因為這樣才糾結，沒有人明确的給她答案。
“接下來我問你一些問題，你必須快速作答，回答是或者否。”
“你問吧。”晚晴閉上眼睛。
“喜歡雨天嗎？”
“否。”
“喜歡數學嗎？”
“否。”
“喜歡華哥嗎？”
“是。”
“喜歡薯片嗎？”
“是。”
“喜歡畫畫嗎？”
“是。”
晚晴睜開眼，少了一些迷離。
“喜歡的話，你在為什麽猶豫？”顧宸幫助她直面自己的內心。
“學畫的話，接下來兩個月我都要去封閉訓練，直到下學期期中考試後。而且學畫很燒錢，你也知道的。我怕自己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樣子浪費我爸媽的錢。”晚晴頓了一下，“其實也害怕自己沒這個天分。”
“怎麽會呢。”顧宸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本子，上面是她們倆課堂上的塗鴉。
“你看看這個顏色搭配，再看看構圖。你就是未來的梵高啊。”
“別別別，他自殺的。我害怕。”晚晴拒絕這個設想。
顧宸雙手放上晚晴的肩膀，“總之，按照你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不要妄自菲薄，我一直在你身後支持你，做你的迷妹。”
“哇，真情告白嗎？好的吧，我決定了，等我回來給你畫肖像啊，再加上王衎，哈哈哈。”
這一天，期末考試推遲一個半小時後還是照常進行。
王衎坐在她背後安靜答題。
考試結束後，整座校園被倒灌的江水占領。從教學樓到學校門口的路積滿雨水，窨井蓋還在“噗噗”的不斷往外噴水。
水位已經從早上的腳踝直升至膝蓋。
學校領導在積極想應對辦法，從教室裏拿桌椅板凳在路上搭建一座橋。
橋上的人過得小心翼翼。
更多的學生選擇直接趟過去。
平日裏遮遮掩掩的小情侶到了此刻，男生背起心愛的女生，艱難前進。
一腳紮進渾濁的水，小白鞋變成小灰鞋。
顧宸和晚晴等在門廳，想等人少些再走上椅橋。
王衎從樓梯上下來，她剛好擡頭，視線交彙。
晚晴在旁看着，心裏明白得很，這就是典型的兩個人都不願意認錯的小說經典情節。
這種時候，當然得男生主動。
走到王衎身邊，佯裝生氣，“再欺負顧宸，小心我揍你哦。”
說完識趣地走了，向顧宸揮揮手，下一次再見就是畫家晚晴了。
王衎在原地愣了兩秒，朝她走過來。
“一起回家？”
顧宸點了下頭。
王衎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對情侶，男孩想背起女孩子，但是女孩子在閃躲。
“背你過去嗎？”
“不用。”
這時候雨勢稍稍減小，教學樓裏的學生走得差不多。值周老師在檢查教室門窗和電燈是否關好。
顧宸拿出早上剛買的傘，撐好傘準備踏上那座橋。
王衎走到她面前，雙手托着她的臀部，整個人都懸空被抱起。
顧宸吓了一跳，“喂，你幹嘛！快放我下來。”
“不放，把傘撐到我剛好能看到路就行。”騰出一只手給她戴上帽子。
大雨滂沱裏，腳下的水花翻濺。
這一天，很多學生都一腳踏進雨水裏，唯有顧宸，回到家鞋子都是幹燥的，只是鞋底濕了。
顧宸一到家就去浴室拿了浴巾，幫王衎抹一把臉，又跑着去放一盆熱水給他泡腳。
把水端到，人閃進廚房。
拿紅糖，切姜絲。
等到王衎手裏捧着熱騰騰的紅糖姜水，才坐到沙發上。
“別忙了，休息一會兒。”王衎拉起顧宸的手，“我們來解決一下歷史遺留問題。”
顧宸被男生帶着涼意的雙手吓着，點了點頭。
“顧宸，對不起。昨天是我不對，說錯話了。你，還生氣嗎？”
“本來很生氣，但是根據你今天的行為，我原諒你了。”
王衎微微一頓。
有時候顧宸乖巧地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乖得讓人疼惜。
王衎把人摟到懷裏，吻上額頭。
“以後不會了，你放心。我們都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黃色的樹林裏分出兩條路，可惜我不能同時去涉足……”–《未選擇的路》弗羅斯特
可能蹭玄學，兩點更的不用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