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 從容
席沉魚話音剛落,就聽舒染澈繼續接道:“當年案子還沒有審理完,席千川就在刑部大牢自裁而亡,父親一怒之下就下令将席千川唯一的親人送進豔春樓,下令非死不得出,當年我因為小清的事悲痛欲絕,心中也恨極了席家,未曾過問便由着父親将席沉魚送進豔春樓那樣的地方,可是當時她才只有十三歲,她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将軍府對不起小清的事。”
羅紅珠唇邊冷漠的弧度依然,“可是她姓席,她和那個兇手是一家人。”
“她是席千川的外甥女沒錯,可她沒有傷害過我們,因為發生了那樣的事,這些年她心中一直心存愧疚,見了我之後也總是一副做錯事唯唯諾諾的樣子,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在聚賢酒樓做幫工,生活過的很苦,可是她卻很樂觀,我幾次三番為難她,我記得有一次我問她恨我嗎,她對我說,如果我過得痛苦能讓你的心好受一些的話,不管我怎麽為難她都無所謂,那一刻我覺得特別羞愧,在當年的事情上,我們失去了小清,但對于并不知道真相的她來說,她也失去了至親,她也是受害者,我們至少還有其他親人,可是她從小父母雙亡,是席千川将她養大,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反過來還要來安慰我,我覺得……從一開始我就恨錯人了,我們所有人都不該将那件事的結果讓一個無辜的人去承擔,将痛苦加諸在無辜的人身上,将她送到豔春樓那種地方,和殺了她又有什麽分別?”
“一開始我很奇怪,明明當年父親下了命令叫她非死不得出,為何她會離開了豔春樓卻在聚賢酒樓做工,老鸨自然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私自放走她,後來我才知道,在父親将她送去豔春樓之後,老鸨就開始逼着她接活兒,她不肯,老鸨就天天打她,她還是不肯,老鸨怕打死了就直接将丢了一個嫖客進去,她奮力抵抗,打開窗子直接從三樓跳了下去摔成重傷,養了幾日也不見好,老鸨怕她死在豔春樓裏晦氣,就将奄奄一息的她擡到了後巷,她是被席千川的舊識撿回去的,足足躺了一個多月才醒過來,在這之前,我不止一次的和她提過豔春樓的事,她都沒有回應我,我還以為她是裝的,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不是裝的,而是三年前她醒過來之後就将豔春樓的那段經歷全都忘了……可是你們好好想想,将一個無辜的小姑娘扔進那種地方,她心中該有多麽的悲傷和絕望,她心中一直當成親人的我們,竟然在她失去了至親之後又把她推進了火坑,這對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小姑娘來說,真的是很殘忍!”
“就算你覺得對不起她心存愧疚,也不該和她走在一起,她畢竟是席千川的外甥女,她姓席,這是永遠都不能改變的事實。”
舒染澈轉而望向席沉魚,笑眯眯的眸光從席沉魚面上掠過,“我和她在一起,不是因為心存愧疚,而是因為我喜歡她,我喜歡她躲躲閃閃又可憐又可愛還總是犯傻的樣子。”
聽舒染澈這麽說,席沉魚也對舒染澈扯了扯嘴角。
“小清已經離開我們快要四年了,傷害她的人是席千川,可是席千川四年前就已經死了,這件事情已經困擾了我們這麽多年,該過去了,父親,如今你再想想,你真的想要将一個無辜的小姑娘置于死地嗎?”
聽舒染澈說到這裏,舒慶林的眼中也有遲疑和猶豫,羅紅珠的眼中更有動容和閃爍的淚光。
“五年前我和叔叔一起來将軍府送聘禮的時候看到一個意氣風發的白衣少年在院子裏練劍,後來我知道,原來那個白衣少年是将軍府的二少爺舒染澈,從那一刻開始,舒染澈這個名字,就已經占據了我的一整顆心,我喜歡舒染澈,只是暗戀,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我知道我叔叔的所作所為給将軍府的所有人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你們因為這件事怨我恨我,我心裏可以理解,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非常擰巴,也知道你們都不看好我和他在一起,可我是真心愛慕舒染澈的,我也想過要放棄,終究還是做不到。”
說到這裏席沉魚嘆了口氣。
“從前我總是因為叔叔的原因覺得我欠你們很多,心中充滿了負罪感,可就算是我叔叔做錯了事,他已經以死謝罪,我也痛苦了這麽多年,就算是還債了,因此我覺得這件事情就算是兩清了,我和舒染澈說好了,過去的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不要再想了,我們想把握住的是今天和以後,死者已矣,活着的人總要繼續生活,總是沉浸在痛苦之中是不會快樂的,就算小嬸嬸還活着,也不希望她的親人們為了她始終生活在痛苦之中,如果你們還是覺得恨我入骨,覺得只有我死了你們才能真正放下,我願意。”
說完這一句,席沉魚直接上前抽出舒慶林身邊一個親兵腰間的佩劍。
衆人一驚,以為席沉魚要殺舒慶林,沒想到席沉魚一回手将劍柄遞到舒慶林面前,“如果只有我死你們才能将小嬸嬸的死放下,那你殺了我吧。”
舒慶林接過劍将鋒利森寒的劍鋒對準了席沉魚的心,席沉魚一動不動的站在舒慶林面前,眼中并無恐懼和不安,有的只是從容不迫。
舒慶林握着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望着席沉魚的眼神裏面也是說不清的迷茫。
舒染墨和葉雙卿上前拉着舒慶林,舒染澈則直接撲騰一聲跪了下來。
就在這僵持不下之時,韓雨芹上前一步握住了舒慶林握着劍柄顫抖的手,“慶林,小清已經死了,難道你真的還想再搭上一條性命嗎?”
舒慶林轉頭望向韓雨芹,看到老母親不住的和自己搖着頭,舒慶林對準席沉魚的劍終于緩緩的放了下來。
随後舒慶林望向跪在地上的舒染澈,墨玉般的眸子一片暗沉,語調陰冷道:“染澈,你跟我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