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2 章 再喂魚就要撐死了

說罷唐婉悠絞着手裏的絲帕,心下有些擔心,她面對之人,到底是一國之君。

“好。”陸時淵眉眼柔和地點了點頭,甚至……有些高興。

唐婉悠沒有直接拒絕他,就說明,她并不讨厭?

唐婉悠暗暗松了口氣,暗道攝政王确有君子之風,縱成了新帝,亦是如此。

眼前之人眉眼冷淡,唯有如深淵般的眼底,透出難以捕捉的溫柔,就如兩人在馬場上那一見。

“小姐與陛下這是說完話了麽?”竹子趴在海棠花窗邊上,往院子裏看。

她與落秋不放心,安靜地等了沒一盞茶的功夫,就鬼鬼祟祟摸到這邊來偷看。

“我瞧小姐的神情,應當是說完了,或許兩人都有話藏在心裏不好開口?”

落秋眉頭皺了皺,緊盯着陸時淵的一舉一動,堤防新帝對自家小姐無禮。

“陛下不回宮麽?”而此刻,唐婉悠也有些不解,話既然都說完,陸時淵還不走,做甚?

陸時淵眼簾擡起,不知是不是錯覺,唐婉悠見他瞥了瞥嘴角。

當她想看仔細時,陸時淵欲言又止道:“朕自昨日登基,直至禪位之前,都得待在皇宮內,不能時常出宮,今日難得出來,想再待久一些。”

陸時淵的意思,只表達了一半,他不想那麽快回宮,是想多和唐婉悠待一會。

他眼尾向下壓着,只略微露出一星半點的難過,就讓人心疼。

在暗處注意着這一幕的湯臣,驚地下巴快掉在地上,主子是在刻意裝可憐麽?

一定是!唐小姐為人心軟,主子甚至不必太刻意,只流露出哪怕一丁點的低落,唐小姐都會動搖。

“青岳,主子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變的?”湯臣摩挲着下巴,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你就沒想過,主子待喜歡的人,便是如此?你往唐小姐馬場賽馬那日想一想,主子當時下意識便詢問唐小姐是否要上馬車吃些點心,由此可見主子對唐小姐,總會不自覺想親近。”

對主子的舉動,青岳有些驚詫,但不怎麽意外。

主子的視線不釘在唐小姐身上,就已是很克制。

唐婉悠抿了抿唇,分明深知兩個人這樣待着不妥,卻沒法開口下逐客令。

“唐小姐喜歡喂養錦鯉?”陸時淵瞥了眼她手裏抱着的魚食罐子,走到水亭憑欄邊。

“嗯……也不算,只是閑來無事,打發時間。”唐婉悠呆呆地點點頭,鬼使神差走過去将魚食罐子遞給陸時淵,“陛下要喂它們些麽?”

陸時淵輕笑一聲,取了一把魚食,他眼底對唐婉悠的寵溺,都快化作一汪清泓:“好。”

唐婉悠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心跳又開始加速,陛下今日似乎格外愛笑,與素日很不同。

兩人心思各異,将手裏的魚食撒到水面上,唐婉悠看着水面蕩開的倒影,臉漸漸紅了。

她與陸時淵這般,就好似兩人成婚已久,夫君得了空時陪在夫人身邊。

陸時淵看似在喂魚,實則注意力全在唐婉悠身上,手上的動作不停,繼續喂魚。

遠處的落秋與竹子見此慶幸着急不已,方才主子已給魚兒喂了不少魚食,一日之內魚食喂地太多,若撐壞便遭了。

園林池子裏養的魚,乃唐禦風特意帶回來的,單一條魚就可賣到百金之數,極貴!

“唐小姐,魚吃得太多會撐壞,喂這些便夠了。”陸時淵接過唐婉悠手裏的魚食罐。

他在攝政王府時命人養過觀賞魚,這片池子裏養的魚,他看得出十分名貴。

唐婉悠“哦”了聲,眼神不自覺四處亂看,她自然知道魚不能多喂,可陸時淵在這,她不能撇下他獨自離去,然幹坐着未免尴尬。

陸時淵餘光掃了她一眼,将陶罐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看向枝頭玩鬧的雀鳥。

“朕這一年來時常做夢,夢裏所見有着時間的連續,就似話本子一樣,很有意思。”

陸時淵聲調輕緩柔和,像是同唐婉悠說着睡前故事。

只不過,他語調之中藏着不易察覺的憂傷。

唐婉悠只覺得,陸時淵對她的态度溫柔地不像話,有些無所适從,但陸時淵所說的夢,她确實感興趣。

“是什麽樣的夢?陛下平時也會看話本麽?臣女記得陛下很喜歡聽戲。”

唐婉悠倚着憑欄而坐,歪着腦袋想聽陸時淵接着往下講。

或許是因為陸時淵同她說話,并無上位者的刻意施壓,唐婉悠不覺得與他說話有壓迫感。

起初覺得有些尴尬,不過兩人幾句話說下來,唐婉悠覺得像是又回到了攝政王府的時候。

陸時淵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聲音悠遠道:“朕其實不怎麽愛聽戲。”

“那從前臣女怎麽常在樊樓見到陛下?”唐婉悠不免好奇,她去樊樓十回,得有九回能與陸時淵碰上,而且大多都是她出糗的時候。

陸時淵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順着上一個話題往下說。

“朕最初夢見與之相關的夢境時,以為是自己思慮過重所致,直到在夢境裏所有發生的事,串聯成完整的時間線,朕才隐隐意識到,夢中所見,興許真實發生過。”

陸時淵雙眸明亮如星,唐婉悠忍不住多看他兩眼,可是仔細瞧着,陸時淵眼底似乎攏着濃重的哀傷,那種仿佛一碰就碎裂的悲感,是她不曾見過的。

“是很令人難過的夢?”唐婉悠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自己內心的疑問。

陸時淵眸光黯淡下來,指腹摩挲着衣袖上的暗紋,那是讓他揮之不去的惡夢。

他如此明顯地變了臉,唐婉悠知自己是說對了,不過她想到的是陸時淵的腿疾。

其實陸時淵登基為新君,看似風光,可許多事,并不是事事都順着他的意。

就如他意氣風發少年時期,被人害得雙腿殘疾,之後多年被困于輪椅上,不良于行。

聖帝的幾位皇子,除去先帝對陸時淵愛護有加之外,其他幾人,恨不得陸時淵死。

盡管太後與先帝總給陸時淵最好的,那也不能抹去他所承受的苦楚。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失去行走的能力,又是生在皇室其中的艱難,不是旁人所能理解的。